徐翔归来，江湖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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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翔归来，江湖已变

有趣有料有深度 市界  2021-07-09

作者｜陶婷

编辑｜韩忠强

2015年，身着白大褂、戴着手铐的徐翔被警方带走的照片，在网络上疯传一时。

时尚圈问：那个穿阿玛尼被抓的是谁？犯了什么事？

股民则问：徐翔被抓的时候，为什么穿个白大褂？

相较于抢镜的白大褂，当时几乎没人能说明白，“他犯了什么罪？”

如今，6年过去了，A股市场已经今非昔比，因操纵证券市场罪入狱5年零6个月的徐翔，7月9日出狱。

7月8日下午，徐翔的妻子应莹向凤凰网财经确认：徐翔将于明日出狱，家人已经收到通知，会安排去接。

徐翔虽归来，但他要面对的，是一场悬而未决的离婚案，以及大不一样的资本市场。

离婚僵局

自2019年提起离婚诉讼至今，徐翔与妻子应莹的离婚案，已快到第三个年头。这场离婚案仍没有结束。

应莹告诉市界，从2020年下半年到现在，离婚案没有进展。不过，她收到了主理此案的法院发来的审理期限延长三个月的短信。

延期三个月，这并非第一次。“每次审理期限到期，就延期三个月。给出的理由是：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四十九条之规定，延长审理期限。”应莹说。

耗时颇久的离婚案、家里的各种琐事，让42岁的应莹疲惫不堪。因离婚案的无进展，应莹暂时偃旗息鼓了，但她说她的诉求仍是：希望尽快推动资产甄别。

徐翔案发后，除被判处5年6个月的有期徒刑外，其还被处罚金110亿元，没收非法所得90亿元，徐翔家庭名下近210亿元资产受查封。

（徐翔案件在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据应莹此前披露的信息，这210亿元资产中，包括泽熙系公司的资产、徐翔父母名下以及徐翔夫妻名下的所有资产。此外，一些关联朋友的资产，也一并被查封。

目前来看，徐翔夫妻之间，并没有关于财产的另外约定，所以按照常规，离婚双方各享50%的合法共有财产。据媒体的估算，应莹离婚可以分割到的资产，为50亿元左右。

此前，应莹多次公开喊话：“希望保障我的合法权益，对归属于案外人的合法财产尽快予以解冻。”但在外界看来，他们的离婚是“技术性离婚”，为的是“分割财产，保全薪火。”

面对外界由来已久的质疑，应莹向市界表示：“离婚不仅仅包含感情的因素，这里面还掺杂着其他因素，比如双方家庭的因素，有些事真的不方便公开说。”

尽管应莹说现在仍以家庭为主，但她的角色早不再是全职家庭主妇，“也操心宁波中百，定期会让律师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面对市界“头几年如何过的”问题时，应莹语气停顿了一下，说：“哎呀，不想去回忆了。”

这段经历对她而言，毫无疑问是痛苦的。双方老人、孩子、部分上市公司管理事务，都向应莹身上压了过来。不仅仅是徐翔父母，就连徐翔的朋友，都希望应莹来解决问题。

在他们看来，应莹是“儿媳妇”“老板娘”，但有时却并不信任她，会觉得她“不够努力”。

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律师周敏敏告诉市界，一般是“先刑后民”，刑事判决案件生效后，各方面都有明确说法后，就可以启动民事案子。如果刑事案子没有终结，解封徐翔财产的概率不大。

6月中下旬，市界从知情人士处得知，应莹离婚案是专项案件，采取了保密措施。青岛中院的一名工作人员则对市界表示：“了解后再答复。”

如今，随着徐翔7月9日的出狱，应莹离婚案会迎来转机吗？“如果徐翔都已经出狱了，其实说明刑事案件也已经结束。但也不排除是债权人打的其他官司，冻结了徐翔的财产。”周敏敏分析道。

一名法律人士告诉市界，徐翔更清楚哪些不是涉案资产，他出狱后，可能会有相应的合法证据，这有助于资产的甄别。而资产甄别，是离婚案的关键。

徐翔出狱，应莹会去接徐翔吗？“没有安排。”应莹说。

徐翔出狱后，应莹还会离婚吗？对于这一点，应莹再次向市界强调：“提出离婚是我经过慎重考虑的，这一决定应该不会改变。”

这对在外界眼里拥有着“水晶婚”（指感情很好）的夫妻，为何走到今天的地步？

游资大佬

1992年，徐翔拿着母亲给的3万元，开始他的资本征途。对交易风向高度敏感的徐翔，逐渐摸索出一套涨停板打法。

凭借彪悍的投资风格，1997年底，徐翔的3万元，变成300万元。1998年，在股市已小有名气的游资大佬徐翔，来到了宁波解放南路的一家证券交易所。

“稚气未脱，迎着冬日的阳光，一路小跑到营业部散户室，抢一台电脑操作。”一位证券界的老前辈曾如此回忆初见徐翔的场景。

也就在同一年，20岁的应莹第一次遇到了徐翔。扎着马尾辫的应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出众的年轻人，后来会与她“纠缠”半生。

不久后，徐翔与几个以短线操作见长的朋友，被市场称为“宁波涨停板敢死队”。

“敢死队”选中的股票，大起大落，短期收益惊人。一时之间，宁波解放南路声名大躁，徐翔也成为短线交易市场的光环人物。

一些散户甚至跑到营业部门口，希望从徐翔那里学得点石成金之术。

2000年，徐翔向应莹表达了爱意，应莹开始与徐翔恋爱。

三年后，《中国证券报》发表了一篇报道质疑：银河证券宁波解放南路营业部有人操纵股价。尽管后来有惊无险，但这为徐翔日后的案发，埋下了伏笔。

2004年，在徐翔与应莹结婚的酒席上，朋友们给徐翔送了一个铜像，上面刻着：东方索罗斯。和索罗斯对决，是徐翔的毕生梦想。

如果徐翔后来不那么“无知和无畏”，他或许能实现与索罗斯对决的夙愿。然而，命运的车轮载着徐翔驶往了相反方向。

2005年，随着资金量的增加，徐翔将根据地从宁波迁到上海。随后，在经历接下来的A股史上最强牛市后，徐翔的财富出现几何式增长。

4年后，徐翔在上海成立了泽熙投资，正式转型为阳光私募，并以多次出色表现，让投资者震惊。到2012年底，泽熙投资管理的资金规模突破100亿元。

2014年9月，已成为中国“私募一哥”的徐翔，深度介入上市公司的重组、定增。徐翔家族相继控股了宁波中百、大恒科技等上市公司。

凭借凶悍的操作，徐翔名下资产一度超过200亿元。2015年，泽熙投资以平均217.54%的收益率，位居股票型阳光私募之首。

这一年，股灾发生，泽熙旗下基金净值却逆势大涨31%。事后证明，徐翔已提前清空股票，躲过了大跌。而徐翔在股灾中扎眼的表现，其实隐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这也成为徐翔事后被抓的导火索。

同年11月，徐翔和应莹相继被警方带走。对公司事务几乎一无所知的应莹，最终被有关部门解除了控制。

在检方的指控中，可以看到徐翔的罪名是：“利用信息优势操纵股市。”

这是指当事人买入某支股票后，操纵公司营造出一个大利好新闻。放出风声后，坐等散户大规模进场，再选择合适时机抛出股票，以此获利。

据2016年徐翔案庭审时信息，2010-2015年间，徐翔单独或伙同他人，先后与13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或实际控制人合谋操纵股票交易，非法获利93.38亿元。

2017年1月23日，随着徐翔5年零6个月刑期判罚落地，应莹被迫走进公众视野。

2019年七夕这天，应莹发出“苍天在上，我要离婚”的呼喊。此时，距离徐翔被警方带走，已经过去4年时间。

监狱6年

随着徐翔的入狱，泽熙的崩塌，部分老部下并未“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些老部下紧跟徐翔家族，就职于徐柏良（徐翔之父）和郑素贞（徐翔之母）控制的上市公司。徐柏良是宁波中百的实控人，郑素贞是大恒科技的实控人。

泽熙“八大金刚”中的一些人，在宁波中百或大恒科技中担任重要职位。如赵忆波在宁波中百担任董事，赵秀芳任职独立董事；而鲁勇志在大恒科技担任董事长一职。

徐翔的另外一些旧部则散落各处。原泽熙投资总经理助理叶展，在离开老东家后，选择去了齐鲁资管（后更名为中泰资管）。去年，叶展又跳槽到艾方资产担任CEO一职。泽熙的前研究总监史朝兴，选择自立门户，成为私募慈阳投资的掌门人。

他们大都活跃在资本市场里。

反观徐翔，自2015年11月1日被警方带走到出狱，他在公众面前消失了将近6年。其中，有5年零6个月，徐翔是在青岛监狱里度过。

青岛监狱是全国少有的百年监狱，起址于李沧区的“华人监狱”，后迁到城阳区惜福镇凤山。但凡有人提起青岛监狱，本地人都会说“非常偏僻”。

今年6月中旬，《青岛监狱2021年第二季度现场会见时间安排表》虽已出来，但彼时应莹告诉市界：“最近没有打算去青岛，离婚期间不方便评价徐翔。”

迄今为止，徐翔在狱中的情况，也只有些许公开信息。

2018年还没发离婚声明的应莹，曾向媒体透露，徐翔在狱中有空也在阅读一些书籍，只是因为面临各方面的压力和比较多的想法，自身情绪比较差，身体不是特别好。

徐翔的朋友曾说，徐翔在狱中只有两件事可做，读投资方面的书，看《新闻联播》。

疫情期间，通过上市公司宁波中百，徐翔还捐了1000万元抗疫。

不管徐翔在狱中情况如何，有一点比较确信的是：跟普通犯人相比，徐翔并没有被特殊对待。

“监狱对待服刑人员都一视同仁，平时一样的工作、学习、劳动、娱乐，不会享受特殊待遇。”青岛监狱管理处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市界。

尽管人不在江湖，但江湖总有徐翔的传说。这么多年来，只要有徐翔出狱的消息，徐翔概念股就会闻风而动。

如2021年3月19日，有传言称“徐翔要提前出狱”，大恒科技、宁波中百一度涨停。这两家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正是徐翔家族。

7月6日，徐翔概念股又一次集体异动，这次是迎来跌停。宁波中百、大恒科技双双跌停，康强电子、文峰股份跌幅超过3％。

不过，在此之前，在“徐翔即将出狱”的消息里，这些概念股曾出现集体上涨的行情。其中，宁波中百此前近一个月累计上涨逾20％。

且不论这些公司股价如何闻风而动，相较于徐翔入狱前，截至今年7月，徐翔家族及朋友相关6家上市公司宁波中百、大恒科技、华丽家族、东方金钰、文峰股份、长航油运（后改名招商南油）的总市值，已累计蒸发数百亿元。

上述6家上市公司中，东方金钰最为惨烈，在今年3月正式退市后，这家公司的股价定格在了0.16元/股，累计跌幅99.8%，几年时间市值累计蒸发近300亿元。

徐翔出狱后，该何去何从？

路在何方？

从目前来看，徐翔出狱后，要面对的难题，多之又多。

不管应莹真离婚也好，技术性离婚也罢，徐翔出狱后，这个持续数年的离婚案，也该告一段落了。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应莹离婚的态度颇为坚决，徐翔的代理律师原本不同意离婚，而徐翔本人是同意离婚的。

周敏敏告诉市界，如果不是因为双方感情出了问题，也证明不了感情破裂，只要一方不愿意离婚，法官不判离的概率很大。

 “如果牵涉到经济犯罪，有一系列债务，并且债务不断变大。离婚是保护配偶的权利，越早离对配偶的保护越大。”周敏敏表示。

不过，离婚案也只能甄别应莹和徐翔的共同财产，如果要分清徐翔与母亲、朋友之间的财产，则要另案处理。

除了分清财产外，徐翔也得应对朋友的追债以及不会少的民事纠纷。应莹告诉市界，徐翔的朋友现在没有找她了，他们知道徐翔快要出来了，找她也解决不了问题。

另一位律师人士告诉市界，徐翔此前操纵证券市场行为，比如配资、杠杆爆仓等造成投资人损失的，投资人也会对他进行起诉。

110亿元还未执行的巨额罚金，也是徐翔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周敏敏认为，如果个人财产资不抵债，可以做个破产重整，综合针对不同类型的债权人做个清算。

出狱后的徐翔，能干什么？公开信息显示，徐翔被基金业协会加入黑名单，不得在基金行业从业。但是，他并没有受到来自证监会的终身禁入处罚。

也就是说，徐翔除了不能发基金外，理论上出狱后是可以炒股的。不过，因为被执行且未执行的金额巨大，徐翔可能很难以个人身份开户、炒股。

但问题是，离开A股五六年后，徐翔还能适应新的A股生态吗？

A股市场已今非昔比。赵老哥、小鳄鱼等游资大佬横空出世，短线操作打法早已不同于当年。在刚刚过去这一个月时间里，佛山佬、章建平等大游资，都发生过单笔数亿规模的亏损。

另从监管环境看，自2018年至今，随着证券法出炉及注册制改革来临，监管层对市场操纵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今年5月，就有两大“牛散”被罚：景华涉嫌操纵仁东控股拟罚没500万元；江丽芬操纵8股遭罚没2221万元。

“徐翔可以隐身幕后运作公司”，这种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目前，“泽熙系”大恒科技、宁波中百运营得相对平稳。

如前文所提，这两家上市公司仍由徐翔的旧部打理。大恒科技由鲁勇志掌权，宁波中百由另一部下应飞军主理。

尽管在疫情影响下，大恒科技2020年业绩下滑，但一位接近大恒科技的人士告诉市界，从这些年的经营来看，他们（徐翔旧部）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

“公司董事都是徐翔家族推荐的。每个人风格不一样，团队凝聚力还不错。”上述人士坦言。

但宁波中百的日子并不好过。因陷入了前实控人的违规担保案，宁波中百所持有的9511万股西安银行股权，一度进入了司法拍卖程序。

在宁波中百持有异议下，西安银行股权虽然在今年5月被撤拍，“仍存在继续被拍卖的风险，这个案子没有结束。”宁波中百董秘办工作人员告诉市界。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且不提“泽熙系”公司的经营状况，仅拿被冻结的股权来说，“徐翔就得拿出书面证明，将他的财产从家庭、朋友的混同财产中移除出来。”江苏博事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周玉告诉市界。

这就意味着，这些上市公司的股票归属问题，仍充满了悬念。

2014年9月，泽熙在北京金融街英蓝大厦5层设立办公室，徐翔意气风发地告诉朋友，主要工作精力将放在北京。然而，不过一年后，“私募一哥”徐翔消失于资本江湖。

6年后的今天，随着徐翔的出狱，断开的命运齿轮，会再次连接并开始一个崭新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