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在家里, 重温旧片,把1996年陈可辛那部《甜蜜蜜》又看了一遍,拍得是真好啊。
人物塑造得细致入微,俊朗忠厚的黎小军,一腔孤勇的李翘:
还有在背上纹只米老鼠只为逗妹一笑的豹哥:
情节、细节无一不在诉说着人世间情爱的甜蜜与酸楚。
这场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香港为背景的爱断情殇,现在看一点都不过时,仍能像一颗小石子,在每一个漂泊异乡者的心底激起层层涟漪。
而编剧岸西最厉害的是,不只主角出彩亮眼,各个配角也都被她刻画得惟妙惟肖。
有杜可风客串的斋卤味(Jeremy),陪得了艾滋的女友回家乡:
还有美籍华人Irene Tsu(诸慧荷)饰演的姑姑,叫人印象深刻。
▲ 诸慧荷,上海人,设计师,华裔演员,1961年参演关南施《花鼓戏》,多演配角,也担任服装设计师,导演陈可辛说“我看到她年轻的照片,漂亮得不得了,我以后要有机会,就要拿她年轻的照片来用。结果两年后拍《甜蜜蜜》的时候,我就请她过来拍。”
她出场的第一个镜头,穿着睡衣抱着狗狗,烫着卷卷头,纹眉和眼线都有一股子老气的黯沉味,焦燥的皮肤上爬着几条明显的法令纹。她让小军不要叫自己姑姑,而是Rosie。
远在天津的小军得以在八十年代来到香港掘金,全因有这位姑姑可以投靠。
姑姑无儿无女,自己在香港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能给小军提供的只有个小得可怜的隔间,但总算是有落脚之处。
虽然局促,始终是个大方明理的人。
为了能让侄子体面见工,直接递上了一件西装,里面绣着她口中爱人的名字,大明星威廉·荷顿:
她提到他时,面露娇羞,连语调都变得轻柔起来。她唤他,威廉:
回头看,卧室的墙上贴满了这位好莱坞影星的相片和剪报:
她跟小军诉说着两人的爱情故事,眉梢眼底尽是喜悦,听起来和而今的追星女孩对大明星的迷恋一般无二:
初来乍到的小军听得津津有味,他信她。
大概也只有他信她。
身边人笑她痴笑她癫,把这些重复千百遍的故事早已当作了疯话:
甚至为了急吼吼哄她上床,脱口而出一句“威什么廉,他死了”:
按片子里的时间算,1986年的威廉·荷顿的确已经死了。往前推5年,他因为醉酒撞到头孤零零地死在了纽约的公寓里,没有葬礼没有墓碑,尸体火化后被洒进了太平洋,哪会知道大洋彼岸有个女人一直在痴心牵挂。
至于姑姑是不知道这个新闻,还是压根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不得而知。
这场外人看来的“花痴发梦”,在她去世后被揭露真相,原来一切并非是一厢情愿的臆想:
▲ 他带她去半岛酒店时偷偷藏下的菜单、餐巾甚至杯子,被她视若瑰宝地珍藏多年。
还有两人的合照,年轻时漂亮的姑姑挽着大明星的手,笑得含蓄又内敛:
这张似乎能证明爱情存在过的证据,被她深深藏在盒子底,没有明晃晃地摆进相框招摇过市,也没有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
她把它收了起来,偶尔拿出来摩挲回味,像是重新召回那段独家记忆,里面有年轻时的自己,有那短暂相逢的爱人。
可就算一切是真的,又能如何呢?
一场大明星和超级粉丝的交集,到底有没有情,本就各说各话。
坊间普遍认定威廉·荷顿的香港艳遇是真实存在的。
1955年,他来香港取景拍摄了《生死恋》,又在1960年前来拍了《苏丝黄的世界》,所以这段风流往事很可能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
可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艳遇,无法发展为恋情。
因为他们身份地位的不平等从一开始就写下了故事的结局。
威廉·荷顿何许人也?
众所周知的Golden Boy,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获得者,他身边的朋友是后来成为总统的里根南希夫妇:
▲ 图左是同为演员的太太Brenda Marshall,两人结婚三十载,在1971年分道扬镳。他们是里根结婚时的伴郎伴娘。
拍摄《生死恋》前一年,他传出婚外情的对象是合作《龙凤配(Sabrina)》的奥黛丽·赫本:
▲ 就和所有被奥黛丽迷住的男人一样,他也曾公开表示她是一生挚爱,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已婚身份。
这样的男人,如何会记住一位素人少女?她注定了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粉丝,一名过客,一个离开香港便抛之脑后的人。
可她呢,却把这段邂逅视作生命里的光,每每想起都会心尖发痒,仿佛回到昨日时光。
在那个没有社交媒体的时代,大明星和素人姑娘之间大多上演的都是这样的戏码。义无反顾投身爱河,最后一方潇洒走人,一方穷尽一生默默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