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一个家庭是完美的,没有哪一种教育是完美的。
——遇言姐
这两天,遇言姐的朋友圈都在感慨一得的事情。
19岁的孩子,托福满分、杜克大学数学竞赛三等奖、国际辩论赛第八名、新东方的英语老师、拿奖学金就读艾默里大学。
不仅如此,一得还热爱公益和体育——
喜欢驾驶摩托车,是校足球队成员;
考了红十字会义务急救证书,积极参与红十字会义务活动。
优秀、全能、热心、善良、充满活力,颜值还高。
照片上的一得阳光帅气不输明星偶像。
这样一个孩子在刚刚进入大学、上了6个礼拜的课后离开世界,引发了许多家长的不解、思考和焦虑。
其中,也包括遇言姐自己。
▲放一张一得不露全脸的照片吧,真的是一看就让人喜欢的孩子
因为一得的突然离世,一得的父亲张岳被推上风口浪尖。
一得的事情之所以如此受关注,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个网红家长,多次接受广州当地媒体的采访。
在他的公众号“一得他爹”上,最后一篇推送停留在去年11月。
在这篇文章中,张岳提到儿子托福考了满分,由于疫情,自己得以陪伴孩子在家上了一个学期的网课。
孩子过世之前,张岳的育儿理念被大家赞赏和仿效。
孩子过世之后,张岳被指责——他的育儿是一场作秀。
有熟悉张岳的记者为孩子的事,以及张岳受到的指责感到遗憾,反倒是信仰老庄哲学的张岳安慰对方——
“没关系,我不会感到有什么伤害到我,我们父子永远同在就好了,不需要解释什么。”
面对其他媒体的来电,他也依然会谦和应答。
对于网上的各种议论,张岳的反应是淡然——
“人们只是通过网络平台,发表各自的感想,并没有触犯法律。至于道德,各自有自己个人的道德观,没有人能做到让所有人统一出一个标准认知,也没有必要。大家根据各自的认知表达自己而已,尊重所有从各自角度的各种演绎就好。”
一番话说得十分宽容,尤其对于一个刚刚失独的父亲来说,面对这些真的很不易。
▲艾默里大学的讣告上小心翼翼将过世原因写为“accident(事故)”,刚开始招致了一些中国留学生的不满,认为是不是校方在隐瞒什么安全隐患,但其实……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遍人生
还会选择像以前一样长大”
关于一得的事情,要从18年前说起。
一得的父母亲在一得1岁的时候离异。
母亲只身回到苏州老家,父亲带着儿子留在广州,此后18年中两人相依为命。
这场家庭变故对一得的心理影响很大。
因为他的大学申请文书,写的就是自己家的故事。
这篇真实而质朴、语言流畅的文书,完全不同于中介包装出来的虚假繁荣,难怪能打动艾默里的招生官。
这篇文书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当你长大,就会发现自己跟大家一样是个普通人。”妈妈在我考砸了SAT考试之后,在载我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说,“别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了,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就好”。
一得写到:“那一刻,我明白了母亲为何会在我1岁的时候离开父亲。”
虽然一得并没有道明这场家庭变故的具体原委,但是可以看出来一得的母亲是一个务实的女性。
她很勇敢,在孩子1岁时选择离婚,把孩子交给前夫,自己一心搞事业。
纵然如此,她一直很爱一得。
一得高中上的是苏州的国际学校,不菲的学费是做律师的母亲支付的。
后来一得去美国留学,也得到了母亲的支持。
这一次,也是一得的母亲去往美国处理后事。
相对于一得的父亲张岳,一得的母亲很少被提及,但在边边角角的报道中,可以看出来,她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女性。
后来,9岁的一得问一直没有再婚的父亲关于爱情的问题,张岳回答得很好,他说——
“有爱情的时候,很幸福,没有了,也得面对。
爸爸以后还会有爱情,爸爸永远都相信爱情。
爱情不分早晚,没有早恋晚恋,不管爱情什么时候来,都应该知道,两个人相互之间要平等、忠诚、尊重、担当。”
虽然隔着报道,遇言姐仍然感到这位父亲是一个忠厚善良的人,若说他的育儿全是表演,遇言姐是不愿意相信的。
相比网上的猜测,熟识一得的朋友们的证词更加可信。
他们说一得父子都是心灵伟大的人,张岳绝不是将孩子视为炫耀的工具。
但是,没有人愿意听他们的解释。
一得小时候,和父亲过着贫穷的生活。
张岳不愿意雇保姆代理父职,于是辞掉了外企的工作,做了一名全职带娃的爹。
他卖掉了广州市里的房子,在郊区买了一块地,自己建了一座陋室。
剩下的钱,他将一得送去了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
一得在大学申请文书中也提到了这段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
“田园生活对于如今的都市人来说或许很有吸引力,但当年作为一个小男孩的我很讨厌这种生活方式。
有一次,我在卧室里赤脚踩到一只臭虫,它们在树下晾着的衣服里产卵。
我们的屋顶是金属的,雷雨的声音让我害怕。
由于我就读的学校中净是有钱人家小孩,这些生活琐事就显得更加可怕和糟心了。”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觉得是不是张岳选择的生活方式给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其实,一得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的。
张岳一直都非常尊重孩子,鼓励他天马行空自由发展。
包括一得选择去学费昂贵的文理学院读最不好找工作的哲学系,张岳也是一如既往地支持。
一得在文书的后半段谈到父亲富有思想、人格高尚,自己和父亲一起做饭、做木工和泥瓦活。
一得在文书中说父亲总是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相信自己,从不拒绝自己的要求,也不干涉自己的选择。
他说,如果自己可以重新选择一遍人生,自己还是会选择像以前一样长大。
曾经有记者问一得:“如果有一天你对父亲说自己想去苏格兰牧羊,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一得说:“他一定能接受,他一定能。一直以来,他对我没有功利上的要求。他对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
一得的童年期就在这片广州郊外的山坡上放养长大。
张岳每天都会做一道不重样的菜式,这些食材简单的菜追求的不是口味,而是创意和乐趣。
比如儿子爱看世界杯,张岳就用小葱和萝卜做个足球场;
比如儿子想要去划船,张岳就用西瓜皮刻出来一条小船。
父子俩的收入来源,前期依赖张岳开垦、种菜,甚至捡破烂。
后来他会接受粉丝来家中做客,给孩子们提供动手劳作的体验,也会举办一些指导家庭教育的课程。
当然,如果存心要挑这位父亲的毛病,可以挑出来很多。
比如,在商业时代里奉行老庄的思想,是不是会造成孩子的认知撕裂;
比如,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人生一直在绕儿子转,把自己和孩子捆绑得太紧;
比如,他将儿子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保存,包括给儿子拍的20万张照片、初三前的全部学业纸质文案;
比如,他接受采访,撰写公众号,将孩子曝光于媒体之下。
▲张岳建立的“一得博物柜”中展示着孩子的第一双小鞋、第一个玩具、第一枚银、五台曾经用来给孩子拍照的相机、证书和奖杯……
这些行为是否造成了一得的心理压力,让孩子觉得自己像“楚门”一样没有隐私,我们不得而知。
但是,遇言姐说,没有哪一个家庭是完美的,没有哪一种教育是完美的。
要说用晒养娃的办法挣钱,出版私人育儿经验的作家从来都不少,遇言姐上中学时读的刘墉,不是写他儿子就写他女儿,薄薄一本书里还夹杂着好几页的家人照片;
要说有个不走寻常路的爹,郑渊洁的儿子小学毕业就没去过学校,靠请老师来家里上课完成的中学课程,每个礼拜一早晨还要在自家屋里升国旗;
要说不与大众为伍的生活,林徽因的侄女、越战纪念碑设计师林璎,从小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每天在野地里逗弄兔子、松鼠;
要说一得爹没事业太贫穷,曾经在哈佛毕业典礼上演讲的何江,出身贫困、父母务农,他说自己感谢父母没有像别人一样南下打工,而是陪伴自己度过了穷困但快乐的孩提时代。
随着当事人的成功,这些案例都变成了可圈可点的家庭教育典范。
一得父子曾经也被大家追捧过,但在一得过世后评论完全反转。
遇言姐说——
是不是只有功成名就能证明某种教育方式是成功的?是不是孩子出了事就能证明某种教育方式是失败的?
孩子出了事情,肯定是有原因,但是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家长,这样并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令人无能为力。
金庸的大儿子查传侠小时候写作文带有佛教思想,有朋友提醒金庸应该阻止孩子消极想问题。
金庸不以为然,认为儿子写得挺好,还说人生本来就苦。
后来查传侠19岁上在美国留学时自缢身亡,然而我们能说这都是因为金庸教育不利吗?
一得过世后,张岳的朋友圈签名改为:“永远与儿子同在的白发无牙孤寡老人。”
不断接到媒体来电的他仍然谦和回答大家的提问,他说:“儿子一生中所有的决定,我都是无条件地尊重、认同、接受,包括这一次,他最后的这个决定。”
张岳的朋友告诉记者:“他跟所有人都说挺好的,可他内心在想什么,我们谁又能知道呢?”
闻之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