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亮亮外婆再度找到社区,说这些年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据她所知,龚霞这几年来没让儿子出过门,这让社区书记很意外。“我记得(当年)她说过,亮亮不适合在普通学校里读书,她会找时间带小孩做个智力检查,结果却一直没动静。”一方面,社区工作人员坚持劝导,还给亮亮带去书包、文具等礼物——“龚霞也收下了,说谢谢我们,孩子在休息,她会转交”;另一方面,区里也成立了专门的工作组,联合民政、法院、公安、教育局等多部门,准备剥夺龚霞的监护人资格。2019年6月底,区民政局作为申请人,向法院提交了诉讼,法院随后开展调查。2019年8月,法院以“监护侵害”为由,撤销了龚霞的监护人资格,并指定亮亮的外公作为他的法定监护人。撤销监护人资格,其实就是一种惩罚,表明监护人并没有履行应有的职责。如果有证据证明龚霞虐待孩子,她可能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法官也想过这一点。只是在现有的法律规定里,禁锢儿子还不属于“虐待”。法院判决生效后,工作人员也在等,看看龚霞是否会主动履行。可她仍旧大门紧闭,9月1日,教育局工作人员上门,交给龚霞一份“义务教育入学通知书”,告知她,儿童享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要求龚霞送孩子上学。“但龚霞仍在敷衍。我们大家讨论,一定要采取措施,把小孩解救出来。”解救得等龚霞出门时才能进行,不然房子内部的情况没人知道,孩子的安全无法保证。2019年11月,社区民警在暗中观察了几天,确认龚霞会在傍晚开门取快递,“(当时)还有一个细节,她出来晾了下被子,晾上去、放下来,再晾上去,这样重复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在一天晚上7点多,警察在龚霞出门取快递的时候将她控制,送去了医院,工作人员这才终于得以走进龚霞家——当大家踩着废纸壳、杂物穿过客厅,看见男孩站在里面一个房间的床上。说是床,就是垃圾小山中间空着的、只够他一个小娃娃站着的地方。“我第一眼看到小孩,眼泪就流出来了。他头发长长的,穿了一件发的那种外罩,一条应该是他妈妈的粉色裤子。”社区书记说。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出现,亮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英文的“what”,还有一句脏话“What the fxxk.”社区书记的这个转述困扰了我许久。我后来问过亮亮哪里学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我猜测,可能也是刷手机上的小视频跟着学的。一开始,亮亮不愿意走出去。后来,一个女民警上前问他饿不饿,用“好吃的好玩的”说动了他,才把他抱出了门。走之前孩子还不忘说,“把我的牛奶拿上”。门外,他的外公外婆也来了,“外婆第一句话就是,亮亮,外婆好想你。两个老人都掉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