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说,要忘记前任,就得转移注意力,迅速找到新的桃花。但比桃花来得更快的,是大四实习。又一次,毕业和失恋同时降临在小雅身上,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有任性叛逆的机会。我和小雅在同一家早教机构实习,主管命令我把红发染回黑色,让小雅拉直她的小波浪锡纸烫。强行被改造外表,让我们初入职场的体验很糟糕。我和小雅是中文指导师,负责给3-5岁的小朋友讲解动画片,做手工,常要面对家长上公开课。学校要求微笑服务,对待学生和家长要耐心、温柔。工作日,我和小雅要持续微笑8个小时,等到下班,我们立马卸下那张微笑的假面具,疲惫沮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频繁迟到,第一个月,小雅只领到100多元的工资。步入社会,我们才知道,学生时代的那些烦恼,实在太轻飘。 同事们都带便当上班,只有我和小雅出去吃。早教机构在商场内,里面的吃食偏正规,唯有一家冒菜馆,还算便捷廉价,12元一碗,但味道实在难以下咽,清汤寡水的底料,随意扔些叶子菜在锅里,大杂烩式地一顿乱煮。但我们还是每天来到这里,吃一碗流水线般的冒菜。上学的时候,吃冒菜是一种仪式,现在,只是因为我们没得选。主管对我和小雅时刻黏在一起的样子颇为不满,阴阳怪气地说:“早晓得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压根不该把你们俩同时招进来,瞎了眼了。”搞得我们每天吃完冒菜后,还得刻意拉开距离,一前一后,错开走进办公室。后来,主管干脆让我们各自带饭,跟当初的班主任一样,阻止我们一起吃冒菜。我们自然不会顺从。中午吃冒菜的1小时,是我们逃离职场的宝贵时间。但廉价的实习工资,复杂的人事关系,我们无处遁逃。三个月的实习期结束,我和小雅顺利地转正了。不过,刚转正没多久,我们各自找到了更心仪的工作,商量好,同一天向主管提出离职。主管气得吹胡子瞪眼,说白搭三个月工资培养我们,还解放我们的天性了。2014年,我和相恋6年的男友陈智结婚了。婚礼当天,小雅是我唯一的伴娘。在扔手捧花环节,我扭头,反复确认小雅的站位。随后,小雅精准地接住了捧花。主持人请手捧花的小雅上前一步,她举着话筒,哭成了泪人。隔年,我的结婚纪念日当天,小雅发来一张结婚证的照片。丈夫是她玩网游认识的男生,小她3岁,为了她从外地赶来,定居成都。我酸了酸鼻子。总是甩不掉她的,连结婚纪念日都是同一天。结婚之后,小雅没再上班,成了专心看顾家庭的主妇。我在一家私企做文案,时常为工作焦心,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我和小雅各自忙碌着,很少再像上学时那样,带着家眷一起吃冒菜,生活的半径渐渐萎缩,只有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和养老问题。去年,我和小雅30岁了。在我们四个人的结婚纪念日,我和小雅甩掉丈夫,相约一起去纹身。纹身师善意提醒,需不需要考虑工作,把图案纹在更隐秘的部位。我们相视一笑,坚决地摇头。30岁,我们渴望从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抽离出来,取悦自己一次。那之后,每个月,我们都会雷打不动地抽出一天时间,相约来吃冒菜。刚毕业时,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我们买醉的借口,而今,我们不贪恋酒吧里的任意一款酒饮,只是无比怀念那些为学业受罪,为爱情流泪的简单岁月。酒或冒菜,都是只是回忆的铺垫。酒桌旁的炉火中看不中用,我和小雅聊到深夜,冻得声音都抖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舍不得离开。我从往事里冒头,抬起手,想敬小雅酒,发现酒杯已经空了。驻唱歌手一首接着一首地唱歌,我们停下来听一听,小雅说,这首歌,和她某个前男友有关。我调侃她,为了备孕打算戒烟、屡戒屡败的人,还想啥前男友。初识彼此,我们的年龄“1”字打头,如今已是“3”字开外。经历了15个春夏,女学生变为人妻,只有在吃冒菜的间隙,我们仍像两个少女,有讲不尽的话。接近凌晨,桌上的菜和酒早已被我们扫荡一空,我们砸吧下嘴:“现在消化勒差不多了,是时候点宵夜了。”服务员撤走残羹,不一会,又为我们上了新一轮的冒菜和鸡尾酒。-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