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为我开完药后,下一位病人走了进来,那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我特地瞧了几眼,没发现任何白斑。直到我快要走出诊室时,医生拉起他的上衣,我才看到他背部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白斑,像是剥落了表皮留下的疤痕。
妈妈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很快就开始怀疑各种事情。
“哎,我看网上说有种药很有效果,医生为什么没给你开?”
我哪知道,只能敷衍:“不同的医院疗法不同吧。”
她不放心,带着我在医院附近的药店一家家地找。每次进药店之前,也总让我站得离药店远些,然后自己进去问:“有没有XX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得了这种病。
到最后,她也没找到那种药,只好转而去关注些其他东西。
“你这个裙子,不是纯棉的,以后别穿了。这种化学纤维的东西,对皮肤不好,会影响你恢复,还有可能导致别的地方也长白斑。”
我很不耐烦。她莫名其妙地禁止我穿喜欢的衣服,还表现得理所当然。当我问她这是哪里来的理论时,她又答不上来,但仍旧仿佛掌握真理般说:“就是这样的,我是为你好。”
由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美甲不要做了,这种化学涂料在指甲上,你再碰到脸,影响恢复。”
“口红也不要涂了,化妆品里全是化学成分,影响恢复。”
“发物都不要吃了,你喝的是中药,不能吃发物。”
……
对于涂药,她更是极端。治疗白癜风的外涂药“祛白酊”说明书上写“一日3-5次”。一开始,我是按最低量3次涂的,她十分不满,只要是我在家,她满心满眼就只剩下:“涂药!涂药!”恨不得我吃饭睡觉时也在涂药。
我跟她争:“说明书上最多也是5次。”
她就搬出医生的说法:“医生说尽可能多涂。”
“多涂也得是在说明书建议的次数范围内吧?”
她才不管这些,执意要求我每日不间断地涂,已经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
随着时间推移,她对我的病情愈发敏感了。仿佛我一不小心就会发展成全身。同时,她又会一边和别人比较,一边安慰我说:“你看咱们这才多小一点,好治!没事!”
而一旦出了家门,她又将我的病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对他人的疑问也支支吾吾的,只说我喝药是因为身体不适。
她怕我自卑,每次出门,常指着满大街治疗白癜风的广告安慰我:“你看,好多人都得这种病呢,没什么大不了。”
甚至于走在大街上,她都会时不时盯着一个偶然过路的人看,只因她恍惚间觉得路人脸上好像有白斑,细细一看发现没有时,又会松口气。路人们不会知道,自己曾被一位女士投以一种“不得白癜风”的关怀。
日复一日,我常觉得自己被一根根丝带团团围住,越收越紧,将我勒得遍身红痕,几近窒息。可每当我试图反抗她时,又会因为她的虔诚而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