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男士兼职带孩子

源济

小事 | 男士兼职带孩子 

2017-09-29  知乎日报

等将来咱家有了男娃

就给他起名就叫「胜女」

告诉他不要为性别而自卑

只要你肯努力

男娃一样可以做得比女娃好

题图：《小鬼当家》

你一天的工作是什么样的？

知友：吕驰宇

十二月，是横亘在春天与黎明前深沉又漫长的黑夜。没有课业或实习，论文憋的我就觉着我这脸是越来越大了，为了打乱生活节奏，我重操旧业做起了 babysitter 兼职，俗称「带孩子」。

对，其实我已经断断续续做了一年多，可能是做得还行，现在接手的第二个孩子是前雇主推荐的，嗯。

熟悉美国著名流行天王迈克尔杰克逊（1983）的同学都知道，他曾经在专辑 Thriller 里的单曲 Billie Jean 中这样说道，「她说我脱不了干系，但这孩子又不是我儿子」。既然孩子不是我儿子，那为什么要让我来带了呢？

说来话长，是这么回事。因为西洋法律要求 12 岁以下的孩子不能离开成年人监护，所以在父母有事的情况下，我负责在四点多去幼儿园接孩子回家，陪他到他父母回家。

那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

或者不在身边，或者……老人可能逢年过节来看看孩子，几世同堂团聚一下，但平时还是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为主。好不容易退休消停下来了，有了自己的时间，不去一去比较大的城市享受人世繁华，或者归园田居，给你带孩子？

严格说在北欧社会家庭纽带未必比天朝弱，但经济上绝对不会藕断丝连如大中华地区。父辈的家庭和儿女的家庭都是大社会治下独立平等的一个单位。既然是独立的两个家庭，双方也就各行其是。所以爸妈就得自己带孩子。

不过虽然爷爷奶奶不愿意给你当免费劳动力，配套的社会化机制却可以独当一面。政府在各项政策的制定上都尽可能充分地照顾周到，降低父母的养儿成本，鼓励生育。

无论是生育补助，还是父母产假、就业政策，乃至公共场所便捷设施（方便家长携子出行），公共交通政策（父母推婴儿车使用公共交通免费），几乎所有餐厅都有婴儿椅，卫生间有母婴室，不可胜数……

尽管如此，北欧的生育率也是全球数得上的低，生育意愿弱。而社会公共政策鞭长莫及的时候，就得由市场解决。专业的育儿机构和从业人员是有的，但都比较贵工薪阶层很难长期消费得起，所以 babysitter 这一职业就应运而生了。

欧美很流行的一种「互惠生」(Au Pair) 就是一种长期固定的全职 babysitter 工作，一般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到另一个国家住到当地一家三口家里几个月到一年不等，平时带孩子，周末可能就自己四处游玩。

因为包食宿，所以根据工作量，雇主可能会给一定工资或者旅行费表示一下。Au Pair 更多强调文化交流、互助的概念，接近 Gap Year（间隔年) 或 劳动换食宿的理念，让更多的年轻人有机会到另一个社会生活、体验。但更普遍的情况还是因地制宜、就地解决家长需求的本地 babysitter，也就是像我这样的兼职。

男士兼职带孩子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男人带孩子在天朝上国是比较少见的，但在很多欧洲国家街上男士推婴儿车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兼职带别人的孩子？即使在性别平等程度最高的北欧也有点画风不对。

恕某孤陋寡闻，在欧洲生活或旅行中遇到过的 babysitter 或 Au Pair 清一色都是女生。她们还有自己的组织喜欢组团出现，所以我觉得打破性别刻板印象其路漫漫啊，我承认女性在照顾儿童方面有先天优势，但不代表男性就做不了这个事。

谁说男子不如女呢？等将来咱家有了男娃，就给他起名就叫「胜女」，告诉他孩子呀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性别而自卑，只要你肯努力，男娃一样可以做得比女娃好！

话说歪国人眼中的男 babysitter，倒是有夸张的恶搞形象。小不列颠 S01E08...

既然都是这么个形象了，有今天的成就我要首先感谢雇主的信任，放心把 2 岁的小明（化名）交到我手上。不过我觉得自己也算细心，有兴趣和耐心去观察孩子，愿意去学习怎么跟他们沟通，试图理解他们的世界。这个低调的自夸很到位，点到为止。

小明放学后

每次和小明见面的开始都在托儿所。从托儿所接他回家的路是很短的两点一线，但小明总会很好奇路上见到的一切，停停走走。

一辆疾驶的货车，对面阿姨遛的小狗或街边商铺闪烁的广告牌都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小明的世界，充满着值得让他驻足良久的未知和新奇。比如回家的路上我们发现过星星、月亮和路灯，因为他们都会发光还挂在天上；评论过停在回家路上的几乎所有机动车，自行车，点评一番他们的颜色、大小；趴在街边橱窗，严肃而好奇地往里面眺望，敲打门窗然后我再跟里面的叔叔阿姨表示歉意。

这也是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干的事，现在借着带熊孩子的借口再做一遍，还有点小激动。

到了家就是陪吃陪玩。小明会给我介绍他所有的玩具，一一展示，好像他并没有意识到我不是他的同龄人，可能会对他的「新奇设备」不感兴趣。

他很快就可以进入游戏状态，乐高，火车积木，布偶玩具和他的小卡车可以随时切换，很多时候我需要做的只是帮他打下手，递工具。

他似乎有自己的一套计划，比如怎么搭一个城堡或高塔，怎么让火车头后面拉一排车厢过下一个隧道，而我只是在一旁目睹他的杰作。坐在地上看他忘我地搭乐高积木，满眼是我回忆不起来也回不去的童年。

敢爱敢恨的小明

我经常会听到小明发自内心的笑声，而我可能只不过是把左手里的玩偶从背后换到右手给他看而已。对「无所不知」的大人来说这把戏再无聊不过，但对孩子，那种开心的笑可以持续很久——直到我累得重复不下去。

就好像有个人给你讲一个笑话，第一遍听你觉得好笑，再讲你就会觉得无聊，而小明的笑点是直觉是胳肢窝和脚心，只要戳，欢笑就停不下来。

由此我觉得小明是一个朴实的人，不隐瞒自己的情感，感动就哭，开心就笑，敢爱敢恨。不像成年人，有事没事装腔作势。成年人有了复杂的理性，洞穿了把戏背后的原理，变得世故、沉稳的同时也失去了赤子之心。

这一刻的爽朗笑声还萦绕耳畔，下一秒钟的小明已晴空万里骤转暴雨。催化剂可以是一个揭不开的酸奶盖，可以是你不让他多看的一集动画片，小明伤心时有一百种哭得昏天黑地的方法，而你无可奈何。

家里一切设施都是为父母一样的成年人打造，面对高大的衣柜，冰箱和桌椅，小明仿佛生在了巨人国。于是我猜测力量薄弱的小明在巨人国的丛林里进化出了这样一种新技能：借力而行，通过哭解决问题。

哭就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哭是优良信息传递系统，让小明可以借助他人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目标。我不是认知或教育乃至任何领域的专家，这就不信口开河了。但我要承认和小明在一起的喜怒哀乐让我思考了很多问题。

有一次他妈妈回家晚，我哄小明睡觉他不肯，在我怀里足足哭了十五分钟，是嚎啕大哭。等他哭累了我问他要不要睡觉，他点头我才把他放在床上；我要开门出屋，他不让，指着客厅里透进来的光好像很委屈，大意是外面灯还亮着他不能安心睡觉。

我就只好装作陪睡，匍匐在婴儿床和衣柜的逼仄夹缝之间，不敢动弹。小明睡着前还啜泣着好久，屋里没有任何光源，躺在地板上我思索着这一时空中的我仿佛正代表了现代人的尴尬生存处境，再细想想，还是感觉更像被捉奸在床的老王临时躲到床底下的尴尬处境。

题外话

总体说来，和小明在一起相安无事。倒是有一次我把孩子从托儿所接走后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问我有什么情况吗说幼儿园老师给她电话跟她确认。

有啥好确认的呢？大概是个新来的老师不知道她妈委托我去接孩子，把我当成怪蜀黍了。总之一定不是因为我的外表，性别，肤色，所以相关工作人员内部信息沟通还是要搞好。

我会记得小明，小明大概却不会记得我，毕竟他现在还太小。和小明在一起我积累了很多实战经验。其实我也很想上真人图，毕竟宝宝那么萌 ^_^ 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毕竟有利用未成年人骗赞之嫌，毕竟有点过了。将心比心，如果我看到其他人做类似的事，会觉得有些不合适，甚至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