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而你又是为什么去拉萨

源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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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

我谁也不是

我只是一个拉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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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很多人工资不高，却还是要拥挤在大城市生活？

 龙牙，一个农民

我是一个“拉漂”。

拉漂的意思是漂泊在拉萨的人的意思。当然了，这个词本身就是模仿北漂来的，拉萨当然也不可能跟北上广比，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有一群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漂在拉萨的。

而且我告诉你，90% 以上的拉漂跟浪漫、神圣什么的可扯不上一丁点关系。

事实上，年轻人第一次来拉萨不会有高原反应，第二次运气好也不会有，来得多了才会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好几天。

我刚来拉萨的时候，市中心的中心布达拉宫的斜对面，会有牦牛啃花坛里的草。百货商场的门口会有排泄物，人类的，太阳比较大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神圣的气味。在神圣的气味里，到处是兜售各种物品的小贩，200 的劳力士，300 的诺基亚，50 的太阳镜。我看过最离谱的是几只黑乎乎的人手，据说是解放前砍下来的“法器”，瘆的慌没敢买。买过一把弓，看起来很古老的样子，后来发现胶水是现代的。买过一把金刚杵，后来听说是处死犯人用的。

那时候西藏几乎全境，出了交通事故只要没伤人死人，是不用叫交警的。双方车上的人下来打一架，输了的全责，赢了拿钱走人。

布达拉宫正对面那时候有个朗玛厅，二楼是从牧区来的歌舞团，他们的那种藏族踢踏舞每次都会赢得满堂彩。

然后我就开始了我的拉漂生活。

 

拉漂不全是文青。其实拉漂里面文青的比例很小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最多的是各种民工。青藏铁路开工以来，从内地来拉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从 2006 年以后，拉萨几乎到处是工地，民工成为拉漂的主流。他们是抱着挣钱的目的来的，2010 年的时候内地一个技术工一天才 160 左右，拉萨就上 300 了。火车站到市区的柳梧大桥头经常看到一群提着蛇皮口袋背着大到离谱的牛仔布背包的人，就是他们。

我认识一个叫老周的。他几乎什么活都能做，从泥水匠到电工，木工。留着四川人很少留的上嘴唇一溜胡子，穿个皮夹克，一年四季都这个样子。总是骑着个嘉陵 125 摩托车到处揽活儿，摩托车牌照是四川的，说明他是骑着摩托车走川藏线进来的。老周嘴巴很油滑，很会讲黄笑话，大概是很久没回家的缘故吧。其实他不能算是一个逗逼，因为他总是有一副忧郁的表情，即使是讲完黄笑话大家一起下流的大笑的时候。

他留在拉萨的理由是钱好挣，工钱高。

后来老周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右腿粉碎性骨折。拿了保险回家去了。

 

然后是做小生意的。主要是做当兵的生意。拉萨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兵城，10 个人就有一个是当兵的。当兵的也是需要买东西的，他们又不能经常出门，只有靠商家把东西送到门口。

“烧鸡公”就是一个。烧鸡公是一道菜，他以前的招牌上面打的就是“成都烧鸡公”。我经常跟他说，烧鸡公关成都屁事！你狗日的也不是成都人嘛。他也不开腔。后来我干脆管他叫“骚鸡 X”，他还是不开腔。

烧鸡公的店子里不光是卖烧鸡公，还要卖饮料，酒水，洗漱用品，零食，蔬菜，猪肉，鸡蛋，干杂，早餐，中餐。两口子供一个女儿上大学，也是很辛苦的。每天当兵的电话就没有断过，烧鸡公负责做饭烧菜，他老婆负责送。

后来烧鸡公的女儿毕业了，他干脆买了一排门面当包租公，整天跟一群闲汉在街上打台球，抽烟，吹牛。

他留在拉萨的原因是房子在这里。

 

最后才是各类文青。

我前女友就是个文青，我认识她是在酒吧里，她那时候在酒吧里弹吉他。是我主动勾搭的，她那时候弹的是朴树的《白桦林》，跟拉萨的调子很不搭。

后来就去她的出租屋做爱。我把她的床折腾塌了，后来才知道，那床连床垫才 400 块钱，也不能怪我。既然床都塌了，只有搬去我那儿住。我们看起来就跟夫妻差不多，买菜做饭睡觉上班啥的，不过也只是看起来。

我把她想办法弄到移动公司上班去了，酒吧弹吉他能挣几个鸟钱，而且容易被勾搭。她上了两个月班，跟顾客吵了 7 架。

她说她本来的理想是流浪的，就那样一直流浪，不去管明天。那时候我俩经常一块儿跑去羊八井那边的大草原上露营，银河会从天的一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时不时的有流星划破天空，发出明确干脆的“呲”的一声。星星多到你会觉得仿佛在往天空坠落，把四周那些下面黑乎乎、上面雪白雪白的雪山们扔得远远的。

后来我跟她求婚，她跑了。再一次联系到她是有一天莫名其妙有个 QQ 好友加我微信，开始给我兜售西藏假冒工艺品什么的，蜜蜡绿松石啥啥。

她没有留在拉萨。

 

至于我，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拉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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