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为自己过生日？
早上给妈妈打电话，感谢她把你生下来，来到这个天天吸霾夜夜加班但仍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让人留恋的小世界。妈妈在那边有点感动，二十秒之后平静地问你：“是不是缺钱了？”
吃蛋糕吹蜡烛，朋友们一起，违心地祝你永远二十岁说你一点不显老还预言你出门转角就遇到帅哥（最好长成黄轩那样的），你握着香槟杯子笑靥如花心里想看来皱纹又明显了明年还是买个至尊抗皱SPA套餐。
拆礼物拆到天昏地暗，在朋友圈发满九宫格就为了告诉全世界我的生日有多幸福大家有多爱我，其实为这些图片你已经攒了整整一年。
即使一个人过，心里排山倒海伤春悲秋脆弱心思呜呜咽咽，也要发一张四十五度自拍美颜磨皮去斑去痘五官立体眼睛放大，配上一句“岁月静好”，然后焦急等待点赞人群中，是否有你暗自爱慕的那个他。
……
许多人的生日，其实是为了别人过的。
1月5日，是荀慧生同学的生日，让我们先祝他生日快乐。
前几年，在和宝堂老师处，我看到了荀慧生的《小留香馆日记》，这本书2016年已经出版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买来看一看。
大家对荀慧生同学的认知，大概还停留在老一辈京剧表演艺术家、“四大名旦”之一。他最著名的角色是红娘这类天真活泼的少女。我曾经听过一个录音，是荀先生解放后和叶盛兰演的《得意缘》，那时候荀先生年纪已经挺大了，嗓子也没有年轻的时候脆生生，然而一开口，就几句，仍旧是小姑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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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红娘荀慧生 - 京剧流派唱腔精粹（一）
著名的“通天教主”王瑶卿曾经对四大名旦进行过评价。
梅兰芳是“样”，很好理解啦，人家毕竟长这样嘛。
程砚秋是“唱”，也很好理解，程砚秋的唱腔讲究，幽咽婉转。
尚小云是“棒”，因为他武功好，武戏厉害。
到了荀慧生，王瑶卿说，嗯，他吧，就是“浪”。
这个词应该怎么解释呢？
我之前曾经求教刘曾复先生，他的解释是：“浪漫”。
嗯，这当然，也是一个说法，刘曾老，怹是个好人儿。
但荀慧生同学，确实是四大名旦里，最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位。
从他的日记里可以看出来。
比如wuli砚秋，过生日的时候经常反省，说我今年没什么长进，以后要多读书，不要去吃那些混账应酬饭。梅先生过生日，必然你好我好大家好，谢谢大家帮衬，明年继续努力。到了荀慧生过生日，看上去和大家的生日差不多，亲朋好友前来祝寿，他忙着应酬，有时也偷偷懒，让夫人管家好朋友代为接待。
对于荀慧生来说，生日当天，最重要的主题只有一个——
竹戏。
通俗地解释一下，就是打麻将。
我统计了一下，荀慧生日记里，几乎每一次生日，最后几句，总有如下字样：
约百人在寓宴客，赌博至夜
在后厅东西套间麻雀两桌，至到天明正午方散。
留寓共饭，并竹戏达旦，次早正午始散。
……
不过，1929年年初的这一个生日，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十一钟起。贺客盈门，召皮影娱客。连接外埠贺电。宾友畅聚至天明。
（戊辰年十二月初五日 星期二 晴）
啊，wuli麻将爱好者荀慧生，居然没有打麻将，这是为啥呢？
这一年，荀慧生三十岁了。也在这一年，他开始红起来了。
上海大舞台邀请他演戏，出了一万八千大洋的打包价，并且爽快地先付了1000大洋的定金。而在当时，北京小学教员、人力车夫、三等巡警、纺织厂工人和店员每家平均月收入只有16块大洋。
所以，这一年，三十岁的荀慧生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买！房！！！
买房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有钱了。根据李开周先生在《民国房事》里的研究，1930年，北平市财政局土地股评价委员会调查与评估全城住宅，评估的结果是小洋楼最贵，每间均价400块大洋；普通楼房次之，每间均价176块大洋；四合院瓦房再次之，每间均价130块大洋；普通平房再次之，每间均价80块大洋。以荀慧生的购买力，当然完全没有问题。
还有一个是，房子质量太差了！！！
荀慧生当时住的房子，简直是一个危房。有一次，仆人抱着孩子站在后厅，忽然听见房间里巨响，原来是书房塌了——文具几案全部被毁，荀慧生在日记里庆幸，自己平时经常待在书房，能够幸免于难，简直是“神佛庇佑”！
他赶紧告诉房东来修房，然而修房的所有钱，都是租客荀慧生付的——300大洋。
而且，自此之后，房东经常上门，今天说这个要换，荀慧生掏钱；明天说那个也旧了，荀慧生掏钱。荀慧生同学虽然唱的是娇媚的旦角，却是如假包换的真直男，这样的委屈，他实在受不了！
好了，我买房还不行嘛！
看房的岁月是漫长的，满意的房子又不会自己蹦出来，要找，要看，只能靠自己。当时没什么期房，只能买二手房。荀慧生的看房过程，也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昨偕释戡、敬老、松林并堪舆等至北芦草园庆云巷看房，因价贵作罢。
（己巳年二月三十日 星期二 阴 仍风）
下午一钟半起，与杨乐朋至永光寺街看房，归。
（己巳年五月初六日 星期三 忽阴忽晴 风）
四钟半偕敬老、连孝、菊舫及二奶奶并带和儿至延寿寺羊肉胡同并南半截胡同看房。
（己巳年六月十六日 星期一 微阴）
便宜的房子自己看不中，看中的房子太贵，房东漫天要价，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三时偕堃芳至保安寺街潘家河沿看房，房主贾世五夸张太甚，一砖一石均言与众不同，索价亦昂，余笑而归。”没办法，荀慧生只好暂时一边看房，一边继续租房，一直到1931年7月16日，六月初二。
这天下午四点，虽然下雨，他还是和雷少臣、吴堃芳前往椿树三条看房，看完回来，他在日记上终于写下四个字——
“此房甚好。”
因为前几次看房中，有遇到“此房不吉”的问题，第二天，摩羯座荀慧生迅速请人去看风水，随后约了房东，开始买房谈判。
历时两年，看了十几套房子，去上海狠狠唱了一次戏赚了一回钱，荀慧生终于成了有房一族，在当天的日记里，他说：
余为该房辛苦可以损寿十年，可怜可怜！
买完房，荀慧生终于长舒一口气，1932年1月，他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呢？
这一天是个晴天，亲友们都来祝贺，尚小云和石慧宝现场写了书法，另有“叫相声、杂费、戏法、双黄娱客”。即使是叶庸方来借钱，荀慧生也大方地借了，晚饭之后，他的重点节目来了——
“扑克、麻将，通宵达旦，甚热闹，次日正午始散。”
参考书目
荀慧生著/和宝堂编订，2016，《小留香馆日记》，中国戏剧出版社
狗仔卡
发表于 2017-1-4 09: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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