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黄金还是卖黄金

卜丁

那是一场黄金热——不过与淘金热正相反。在将近20年的时间里，从加拿大到瑞士，从比利时到澳大利亚，世界各国央行都忙着抛售它们曾经宝贝不已的金条。在新千年交替之际，抛售行为愈演愈烈，以致于交易员们开始拿“新矿工”开玩笑，把各国央行比作加州的探矿者——后者在19世纪制造的淘金热使黄金充斥了市场。

数百年来，黄金一直是货币稳定的象征，享有近乎于神话般的重要性。但在当时，它已变得严重过时，被视为无法创造收益的历史遗物。各国央行官员想要的是能够带来稳定收益的主权债券，而不是装满400盎司金条的金库，后者不仅会产生储藏与保险成本，而且不能保证有可靠的收益。

向前快进10年，由于金融危机的爆发，加上对主权债务水平不断上升的担忧加剧，这种厌恶黄金的理念被彻底颠覆。“二十年来，各国央行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应该以多快的速度抛售多少黄金，”黄金生产商游说团体世界黄金协会(WGC)的乔治•米林-斯坦利(George Milling-Stanley)表示。“现如今，问题日益变成，他们应该以多快的速度买进多少黄金。”

各国央行（不仅是最为谨慎的市场参与者，还包括掌握着最多信息的国家）政策的彻底逆转，突显出金融危机如何彻底改变了全球市场格局。

从华尔街巨头到各国政府，人们普遍对金融体系丧失信心，在这种背景下，黄金重获吸引力的原因非常简单：它不是任何人的债务。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黄金在两千多年里担起了价值储藏手段的核心职能。与此同时，黄金的升值反映出人们普遍担忧，各国央行前所未有的货币政策举措将导致纸币贬值、通胀失控，使得硬资产成为唯一可靠的价值储藏手段。

对于黄金市场，央行抛售趋势的逆转，是近期最重要的事态发展之一。这是对黄金的信心投票，让投资者——无论是在瑞士有金库的亿万富翁，还是手上没几个钱的退休金领取者——都有信心买进黄金。更重要的是，它消除了市场上一个巨大的供应来源。

贝莱德(BlackRock)黄金基金(Gold & General fund)经理韩艾飞(Evy Hambro)表示，央行行为的转变是金价的“一个重要支撑因素”。汇丰(HSBC)贵金属销售主管约翰•莱文(John Levin)干脆将这种转变称作“游戏规则的改变者”。它将金价推至了每盎司逾1300美元的历史新高。不过，根据通胀率进行调整后，金价距离1980年每盎司逾2300美元的历史最高点还有很远。

这种转变也是规模最大的行业盛会——9月27日伦敦金银市场协会(LBMA)柏林年会的主要议题。转变的部分原因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大规模抛售，欧洲的出售行为已自然终止。但它也反映出全球实力格局的转变：随着亚洲经济体实力的增长，其央行和主权财富基金都在囤积黄金。

新趋势最明确的信号来自北京方面：中国政府去年宣布其黄金储备已增长近一倍，达到1054吨，成为世界第五大黄金储备国。后来，印度、沙特阿拉伯、俄罗斯和菲律宾都宣布大幅增加了官方黄金储备，而斯里兰卡和孟加拉国等其它国家也购入了少量黄金。交易员和银行家们表示，还有更多国家及其主权财富基金在悄悄购入黄金。

金属咨询机构黄金矿业服务公司(GFMS)估计，自1988年以来，各国央行今年整体上将首次成为黄金买家。预计净买入量不会很大，在15吨左右。自各国货币以固定汇率与黄金挂钩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的1965年以来，就没有出现过官方大规模购买黄金（以数百吨计）的现象

但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各国央行不约而同地稳步抛售黄金，造成了金价的不断下跌。对黄金市场（以及金条作为一种资产的信誉）的致命一击发生在1999年5月，当时英国财政部公开宣布将抛售本国一半的黄金储备。这一冲击使得金价跌至23年新低，仅略高于每盎司250美元。

伦敦此举具有深远的象征意义。数百年来，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一直支持着黄金市场的发展，最早于1717年确立了金本位制。尽管该行数十年前就抛弃了这种制度，但当时的伦敦和现在一样，依然是工业中心。投资者担心，如果英国开始抛售黄金，其它国家很快也会效仿。

他们的担心是正确的。在新一轮抛售热潮中，西班牙等国家将黄金储备减少了一半，法国开始了一项大规模抛售工程。从1990年直到2009年，世界各地的央行共售出约7500吨黄金。GFMS的数据显示，过去十年，他们平均每年抛售442吨黄金，比世界最大黄金生产国中国的年产量还要多，相当于黄金年需求的10%左右。

这对黄金市场产生了巨大影响，为了遏制金价的急剧下跌，欧洲各国央行从1999年开始对每年出售的黄金总量设定了上限。去年，该协议得到更新，但欧洲各国央行的抛售行为已几乎停止。新协议生效的第一年，也就是在截至9月26日的一年里，19个签约国卖出的黄金总量还不到10吨。

新的买入趋势会延续下去，甚至加速吗？对此，黄金行业意见不一。有人认为亚洲各央行会加大黄金囤积的力度，但也有人认为今年的买入是一种异常现象，各国央行将重新回到过去20年那种净卖出的情况。

在那些认为需求将出现增长的人中，有一个数据尤其让“金甲虫们”摩拳擦掌。黄金在金砖四国（巴西、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官方储备中所占的平均比重仅为5%，而美国和大多数欧洲国家的比重都在50%以上。这意味着在市场看来，发展中国家可能会买入黄金，以分散储备资产风险。印度和俄罗斯最近都在购买黄金，其中俄罗斯将把国内的金矿产量全部买下来；据推测，中国也在国内市场买入黄金。这些都表明上述理论可能是正确的。

但我们仍有理由保持谨慎。黄金市场若要适应央行的大规模购买，必然会导致金价飙升：每年的全球黄金总供给价值不到2000亿美元，而全球外汇储备则高达8.5万亿美元。央行官员们开玩笑说，黄金就好比外汇市场上的挪威克朗：数量太少，没法分散风险。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中国家充其量也许会将黄金在官方储备中所占比重提高几个百分点。

以中国为例。经过十年大规模的资产积累，在中国政府2.5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中，黄金仅占1.6%，其余大部分是美国国债、主权债务以及其它外汇工具。如果中国要将黄金储备所占比重提高至10.7%的世界平均水平，就需要买入约7000吨黄金——相当于去年全球黄金产量的三倍。

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SAFE)局长易纲几乎完全排除了如此大规模购买的可能性。

GFMS的菲利普•克拉普维克(Philip Klapwijk)表示，中国在市场的购买会立刻将金价推得过高。“就此而论，中国政府更可能在国内市场慎重地悄悄购买黄金，或是购买本国金矿的产出，或是从市场上回收黄金。”

但他警告，不能因为存在难度就对潜在购买行为不以为意。他指出，假如每年在国内市场买入100吨到150吨黄金，某些新兴国家的央行就有可能适时实现有意义的调整。

尽管发展中国家央行日后继续购买黄金的理由很充足，但期待发达国家，特别是欧洲大陆国家，继续抛售黄金，也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

一些咨询机构及银行家称，即便经过20年的大规模抛售，某些国家外汇储备中黄金所占的比重还是过高。葡萄牙是最极端的例子之一——该国80%的外汇储备都是黄金。据官方统计数据，欧元区成员国平均58%的外汇储备都是黄金。

这个比例远高于欧洲央行(ECB)设定的实际目标，即黄金占外汇储备的15%左右。银行家与咨询顾问们认为，一旦金融危机结束，黄金权重过高的欧洲各国央行就将再次开始抛售，从当前创纪录的金价中获利。咨询公司Sovereign Trends的特伦斯•奇利(Terrence Keeley)表示：“我愿意打赌，未来5年，央行将再次成为黄金的净卖家。”

不过，上世纪90年代末全球普遍抛售黄金的景象近期内不太可能重现。由于神经依然紧张，欧洲各国央行官员不愿摆出一幅被迫抛售黄金的模样。银行家与分析师认为，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明年完成400吨黄金的抛售计划后，短期内不太可能出现来自官方的黄金抛售。总体而言，大多数人相信，未来十年不会有太多的黄金购买或抛售。

奇利表示，关于黄金交易没有选择好市场时机的批评，深深刺痛了央行官员。例如，英国在1999年市场处于低谷时售出了黄金，而欧洲其它国家央行售出黄金的价格不到每盎司500美元。

“央行官员们痛恨有争议的新闻标题。尤其是在黄金的问题上，与其被指责犯错，他们宁愿什么也不做，”他说道。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不作为的影响会非常深远。

译者/管婧

沉默是金

中国是世界最大黄金生产国吗？第一次听到啊。

canucks

of course not the biggest gold produ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