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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olderdown 于 2010-10-15 00:16 编辑
一片秋叶飘落在她头上,我侧身帮她拿下来,最后的余辉里,薄薄的叶片,清清楚楚的一条条经络,当年,我曾坐在她身边,看着夕阳从窗前斜进来,庸庸的照在她的胳膊上,透过白熙的皮肤,仿佛可以看见年轻的血液在一丝丝血管里涌动。那时她在上补习班,洛叔叔问我可不可以有空帮她看看卷子,这当然是义不容辞。每个周末,我都会提前一些回校,她家离学校不远,又是顺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而要提醒她的也无非是审题要细,就那么些题目,大多是换个问法,多兜几个圈子。答政治题不要停笔,能往上扯的,不沾边的也要扯,反正洋洋洒洒的把白纸都填满最好,要是还有剩余时间,干脆把纸背面也给它塞上一堆字,绝对的体力活儿。她做题的时候,我就歪在藤椅上,捧本书,可心里却有种怪怪的说不出的感觉,总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从小到大,生活里都是哥儿们,球和打架,就是有几个聊得来的女同学,也多是些大大刺刺的假小子,在我眼里就是头发长些的哥儿们。但是那样的傍晚,她的屋子里仿佛有一种柔和的气息弥散着,侧影里长长的直发,慢慢的瀑下来垂在腰间,清削的肩膀搭在桌子上,一种别样的令人怜惜。我总忍不住心里大骂几句高考实在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偶尔转到她旁边,看着她鼻尖渗出些汗粒,可自己又不是兜里揣手帕的精致人,就拿着书狂给她扇几下。她抬抬头,嘴角里一点笑:“别忙了,进考场没人给我扇”。“嗨,舒服一会儿算一会儿,我要是个女的,我就替你去考”。她自然知道我在那里鬼扯。每次讲完卷子,洛叔叔都要留我吃晚饭,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见外的,两家人的风格基本上一样,饭桌上,洛叔叔侃侃而谈,古今中外。刘阿姨则忙着往我晚里夹菜,无论我怎么努力,仿佛永远是冒尖一大碗。这时候,她就会嘟囔几句:“妈,你让晓敏哥自己来,他喜欢什么也可以多吃点儿”。“你懂什么”,往往是刘阿姨又一大夹子鱼香肉丝放到我碗里,“学校的大锅饭没味道,又没营养,晓敏还在长身体,得多吃些有营养的”。“啊,都二十了还长身体?”她冲我眨眨眼。“当然,当然,你瞧这肌肉”。我拍了拍胸脯,嘴里还嚼着菜,说话是呼呼噜噜的。她禁不住呵呵的笑:“不象踢球的,倒象语文课里的包身工哦”。她的笑总能让我很开心,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寒假。同学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一下冷清许多,我留在学校准备考TOEFL,自得其乐。一天中午,吃完泡面,躺在床上背单词,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有人敲门。我滚下床打开门,她脸冻得红扑扑的站在门口:“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楼长来没收电炉呢?”“为什么不能是我,不欢迎我就不进去了”。我赶紧把她让进门,就是一屋凌乱,被子没叠,桌上若干脏碗,觉得有点儿怯。“我没打搅你吧?我是看书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来散散心。给叔叔打了电话,拿到你的地址,到这里来骚扰你一下”。她一边说,一边脱下羽绒服,大大方方的坐到我床上。“嘿,上错床了”。我故意逗她。她撇撇嘴:“不可能,就这张床不叠被子,桌子顶到床边儿。”我倒了一大茶缸热水,“给你捂手的,别喝,缸子挺脏的。”她接过杯子,双手拢住,说:“今天真挺冷的,等我暖和会儿,我帮你收拾一下." 我很有点儿不好意思,“别介,我习惯了”。“没事儿,很快的,你看你的书,我几下就拾倒出来”。屋子里还是要暖和许多,她脸上的红晕扩散开,衬着鹅黄色的毛衣,我坐在她对面,看得有些放庛。她扑哧笑出声来,“你让我想起大望哥了,眼神都那么有点儿楞”。这下真轮到我觉得很没面子,干咳了声,“什么呀,我这儿还正迷糊午觉呢。”“那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你休息啦。你到这儿躺着,我给你收拾一下就走。”她站起来,把毛衣袖子往上撸了撸。我玩儿心顿起:“成,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说着走到床边,一骨碌翻上去,拿被子捂住头。“行,我轻点儿,你睡吧,等我走的时候给你带上门”。我掀起一点点被缝,看着她的靴子在屋里轻轻的挪来挪去。过了一阵,听响动她好象要端碗去水房洗,我赶紧掀开被子拦住她,这么冷的天,怎么也不能让她去水房用冰水给我洗碗。她倔不过我,说要不就打点儿热水去洗。我说:“得了吧,你来一趟还真想当田螺姑娘啊。我也不困了,一起去外面遛遛,喝点儿西北风吧。” “也行,咱们去走走,回来我再洗。”她穿上羽绒服,我裹着军大衣,一起出了12号楼。"大雪后的天还是灰的,旧被里子似的,有零零散散些雪花飘下来。校园格外的空旷,连路上的脚印都是稀稀落落,雪鞋踩着,脚底咯吱咯吱的响。她走在我身边,听我掰胡这里那里的掌故,走出好远,我才意识到她把手套落在宿舍里。懒得走回去,尽管她说不冷,我还是让着要把自己的手套给她。最后倒是她更大方些,拿了我右手的手套戴上,然后左手拉住我的右手,一起放到我军大衣兜里,说:“这样好了吧,咱们都可以指指点点的”。那是我头一次握住女孩子的手,很凉也很软,然后好象在我兜里融化开,温暖的缠着。没有那种小说描述的石破天惊,浑身哆嗦,汗毛耸立的场景,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有点让人依依不舍。
“还记不记得那次寒假我去找你,偷偷在你们宿舍里炖肉吃”。她的话把我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出来,而我们竟然想到的是同一天,我心里有些戚戚然。
“嗯,那是你的主意。电炉子特慢,到末了,一锅东西除了白菜外,都是磨牙的好料”。
她笑了:“你还抱怨哪,肉是我买的,白菜是你到食堂外面偷的,你有什么损失吗?再说,磨牙的东西你也没少吃,还拿二锅头出来喝,说那样才有味道”。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那时候钢牙铁胃的,好象没什么东西不敢招呼”。
“年轻就是好。当初我曾经觉得自己运气特别不好,高考要考两次。现在想想,也挺磨人的,特别是那时还有你,也不觉得特闷,有时我都觉得干脆也报清华得了。”那天在我们宿舍里,她仿佛也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说:“太好啦,你这么个俏姑娘,担保接新生时,想给你拎包的得排到二校门儿”。而至今我也仍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说:“那倒没必要,我拿脸盆水壶,你帮我拎行李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说。她那里也是一阵沉默。天已经全黑了,拐过一个弯儿,已经可以看见她家的灯光。“晓敏,我们一直是朋友?”说话时,她低着头。我知道再见到她,早晚会有这个问题。我也知道她要的仅是一个了断,可是我又该怎么说,能说些什么呢?
(Sorry, folks. Too busy on IPO stuff recently. Got CS, JPM as underwritters, not ba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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