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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olderdown 于 2010-9-29 01:32 编辑
右手上的疤已经淡成了一条线。“后来呢”?她问。
“什么后来”?
“后来你们不是还差点儿打群架吗”?
“嗨,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抽出胳膊,赶到我前面,倒走着步子,夕阳下一脸的浅笑,不象个母亲,更多些姑娘家的顽皮:“你再讲讲,当时我不在场,我最喜欢听你讲这段了”。
我知道躲不过去的:“成,我就再背遍语录”。
“后来,那小子,嗨,也就是你大望哥托人给我递了个条子,什么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公园林间空地见,没种的别来。然后就是些青山绿水,山不转水转之类文理不通的东西。反正错别字比写对的多”。
“那肯定是大望哥的手笔,他叫我帮他改过情书,可真费劲。有次把我弄烦了,我跟他说,还不如直接写个条,就说'我要泡你', 效果可能要更好些”她附和着。
“那倒是。当时我一看,这不就是要叉架嘛,叫了几个哥儿们,他们又叫了他们的哥儿们,二三十号人,出发前还开了个小会,约好哪些人打先锋,哪些人搞包抄。我当然是接着干我的老本行,往人堆里扔砖头”。
“冲你打大望哥的劲儿,我开始还觉得你特猛呢。后来才发现你也真就是个拍黑砖的”。在京多年,她说话倒更象个北京人了。
我瞪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拍黑砖,众人中只伤敌,不伤友,那绝对是技术活儿。我们去那天,特冷,北风嗖嗖的。等到了地界,大望他们已经先到,也二三十人的样子。离着十多步远的时候,我让我们这班人站住,我过去递个话先。走到中间地带,我拱拱手,先打了个场子:' 天寒地冻的,劳烦各位老少爷们出来溜达,我晓敏先陪个礼啦’。你大望哥当时站在对面,头上歪包着白纱布,叼着颗没嘴的烟,军大氅上还有几斑黑乎乎的血迹,整个就一演国民党残兵都不用化妆。我忍住没笑,一指大望,接着说:‘这是我和他的私事,大伙还是帮我们扎个场子,让我们两个单练吧’。我这话音刚落,对面人堆里走出个大个儿,冲着我嚷:‘小敏吧,怎么是你?’我一看他,是你二悬哥,就知道今天这架势十之八九是和平解放啦”。
“二悬哥的外号是怎么来的"? 她问道。
“他在立新高踢后卫,脚法一般,不过打小练过功夫,估计是地趟拳什么的。铲人脚踝是绝对的稳准狠。我们一起在区队夏季集训,都说带球过不了他,悬。过了他,更悬。就这么落了个二悬的绰号。熟人一个。哎,你别老打岔,我这儿讲革命战争故事呢”。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她又回到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
"我对着二悬说:‘怎么,二悬哥今儿也是来花小敏的’?‘没影的事儿’。二悬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 拽着大望的领子就往我这边走。‘误会啦啊,我给你们引荐引荐。这是我表弟,郝大望。大望,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能混,也能不耽误正事儿的小敏。今天看老哥的面上,这事就这么结了吧’。你大望哥当时那脸绷的,跟便秘了两三个星期似的,抱怨着:‘他出手也太黑了吧’。我觉着无论如何,这戏得做足。就从军挎里掏出块儿板砖:‘兄弟,虽说我也被缝了几针,但这一砖头我该你的,你现在随便拍’。大望还没说话,屁股上先挨了二悬一脚:‘小敏的马子你也泡,你就是欠拍’。”。
“谁是你的马子,我是过吗?多难听”。她又把我打断。
“嗨,你别当真嘛。好玩的我还没讲呢。”
“不就是你们两拨小混球又称兄道弟一番,什么不打不成交的,然后在涮羊肉馆儿喝高了,砸人家的馆子,最后都给收到公安局里住了一宿嘛。我不觉得很好玩”。
她的话多少让我有些难堪。“年少轻狂,年少轻狂”。我意意思思的说。
她也看出我的窘态:“后来你保送去了市重点高中,大望哥还时不时的来校门口截我。每回都是那一出:‘莹子,有没有人招摆你啊,有的话跟大望哥说,我立码儿灭了他’。” 她模仿着大望,粗声粗气的。我也轻松了些。“我每次都告诉他:'招摆我的就你一个,你自已把自己灭了吧’。他总说:'这可是小敏交待的’。是那么回事吗?”
“差不多吧,不过他可能还是挂羊头卖狗肉,惦记着你帮他改情书。那事儿可是他自己发挥的,跟我无关”。
“这我信,我快出国那会儿,大望来送我,还跟我说你给他打过工,当真?”
“拉倒吧,他那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你也信?不就是他练瓜摊那阵盯不过来啦,让我晚上帮他守着,哪里有给过我工钱,只说卖了钱归我。那大半夜的能卖出几个瓜,我呆着无聊,就偶尔叫几个朋友一起去耗着。倒是我们吃得比卖的多。”
她笑了声:“你就一典型的损友”。
“话可不能这么说,二悬,大望他们那第一桶金,炒汇,倒腾批文可都是我牵的线儿”。我拍了拍胸脯。
“他们。。。。。大望, 现在还好吧?”
“大望发了,他和二悬拿着那桶金去了二悬老家,开洗浴中心又发了一道。不过二悬就是那会儿没了的,他酒喝得太凶。大望一人呆着没劲儿,就又卖了洗浴中心,到非洲挖铜去啦。再发一道,现在海归回了北京,买房子若干,接着发。”提到二悬,我心里就老是有些麻麻的,有点儿木。
“二悬哥的事我听说了,他好象还留下个儿子,不知道他们孤儿寡母的过得如何?”她的声音很低,好象有些悲凉,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
“这咱们不用操心,大望这人很重义气,一直说他赚的钱有二悬一半,二悬他家的要养汉子,改嫁什么的他不管,只要孩子不改姓,不管其他人叫爹,月供一分不会少,孩子大些了,就直接到大望那里做事, 公司那孩子有一半”。
“这就好,别说,你的这些铁杆儿还真都挺讲情义的”。
“吃人不吐骨头的,往往是识字多的。跟大望这些人混,我更自在些,不用脑袋后头还得长眼睛”。我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大望哥成家了吗?”她把毛衣领往上拉了拉,风里的寒气更重。
“没有。难得你惦记他。大望也惦记着你呢。一年多前我在北京还和他碰了一回,酒酣耳热的,他舌头打着卷儿打听着你,让我告诉你别担心,过得不高兴,回去找他就是,他等着你,还让我转送金手镯一对”。
“你就拿我寻开心吧,我可没见到什么手镯”。
“真事儿,不过那对镯子让我送给一个要饭的孩子了。估计大望兜里时不时都揣几对那东西,见着漂亮姑娘就往外掏。”
“这么说,要不是当初你拍那一砖头,我现在也是阔太太啦”。
“咦,咱可不能这样。先不说小董是我学弟,不输给你这个协和高才生,你爸妈那关,大望绝对一点儿戏都没有,就是为美国人民将来的纳税人考虑,也不能让你这么个优秀的儿科医生成为一无用处的金丝雀不是。”
她默默的看着前方,眼里有些闪烁。“嗯,有件事我要谢你,我欠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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