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创伤渐愈 金融改革难行

卜丁

在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破产引发全球市场剧烈振荡将近一年后，如今的世界已然不同。

雷曼兄弟的混乱破产加剧了眼下这场大萧条时期以来最为严重的经济衰退，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了政府发挥更大的作用以管理经济，还引发了公众对依靠市场自我矫正理论的质疑。

但令人惊讶的是，导致雷曼兄弟崩溃的一些重要因素并没有发生改变。


Bloomberg News
在监管问题上，民主党重建金融秩序的工作陷入了困境，因为这引发了联邦监管部门的暗斗，激起了银行业人士的怒气，招致了很多议员的反对。这些议员认为，进一步扩大政府的职责范围只会引发新的问题。关于医疗问题的强烈争论已经挫伤了人们处理此类复杂立法的积极性。

与此同时，美国主要银行已经重新上路，并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他们的往日势头。银行利润已经脱离了低点。丰厚的高管薪酬再度回归。同样回归的还有高风险业务。

如今，各家金融公司正在出售复杂金融衍生产品，它们类似于去年秋天导致市场和全球经济受挫的那些产品。银行的风险偏好也在不断上升：如果交易头寸恶化，今年第二季度美国前五大银行平均一个交易日的损失可能会总计超过10亿美元创纪录的水平。


如今联邦政府陷入了某种监管困境。美国官员表示，他们会致力于阻止历史重演，并要求获得新的权力。但目前，如果金融市场再度失控，或是一家大型机构崩溃，政府除了再次实施救助之外，可选择的新举措依然无几。

前雷曼兄弟副董事长所罗门(Peter J. Solomon)表示，银行运行或接受监管的方式并没有发生根本性变化，只不过是银行数量有所减少而已。他目前在纽约经营着一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投资银行。

华尔街复苏快过华盛顿立法
一年前，雷曼兄弟的倒地致使美国更快地走入了经济衰退期。一年后，银行业开始重新站起来，其恢复的速度超过了国会出台新法规的速度。《华尔街日报》达米安·帕莱塔(Damian Paletta)报道。美国政府官员们表示，金融市场和经济似乎正在从振荡中复原，这令他们感到振奋。但官员们也表示，他们觉得有迫切的需要制定新的监管规定。

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主任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在采访中表示，我们不应该幻想市场会自己回复到健康的正常状况。我们所担心的是，尽管市场信心复苏是件好事，但希望信心不会回复到此前的狂妄程度，这会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华尔街的回升对消费者有着不同意义。这些银行的客户表现出了风险偏好回升，这是信心重返市场的迹象。但除了对于最为稳健的借款人，信贷市场仍然普遍吃紧；贷款者对信用卡和其他产品施加了新费用和更高的利率。如果不能进入资本市场，或债券评级不够高的话，企业也同样会面临信贷紧缺问题。

重大变化

自2008年9月14日以来，金融领域就一直处于剧烈振荡状况，那个周日雷曼兄弟最终滑向了破产深渊。

道琼斯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从去年9月12日的11,422点一路跌向了今年3月9日的6,547点。100多家银行宣告破产。联邦政府向银行投入了2,000多亿美元的纳税人资金，政府暂时认定美国19家最大银行因为规模过大而不能由其无序破产。

华尔街最恶名远扬的一些做法不大可能再现。银行说，他们已经永远放弃了在表外工具中放入风险资产的做法。大银行也将准备金提高到了近些年来的最高水平，能够更充分地缓解市场低迷的冲击。

去年12月，在纽约广场饭店的一个正式宴会上，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 Corp.)首席执行长刘易斯(Kenneth Lewis)向银行业人士表示，预计金融海啸的废墟上将出现一个更为低调的行业。刘易斯说，我们在经济中发挥着支持作用，而不是主导作用。金融服务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应该低调一点。听众对他的讲话报以了掌声。

但是，随着道琼斯指数今年的走强，人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政府的一些救助计划行将结束，大银行正在偿还从问题资产救助计划借入的资金，从而也摆脱了华盛顿的控制。

华尔街前五大机构──美国银行、花旗(Citigroup Inc.)、高盛(Goldman Sachs Group Inc.)、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 & Co.)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在2009年前6个月实现利润233亿美元。这好于上年同期这些银行和及其收购的公司67亿美元的总亏损，但低于2007年上半年华尔街处于最鼎盛时期的498亿美元的利润总额。

这些银行的最大利润来源仍然是它们的交易部门。这些部门主要依靠自有资金从事股票、债券、大宗商品、外汇和其他金融产品和市场的短期投资。

近年来这些部门的损失让美林(Merrill Lynch & Co.)和花旗等公司陷入了瘫痪。今年，交易则带来了暴利。在2009年上半年，前五大机构共产生了560亿美元交易收入，这些银行及其所收购公司2008年上半年的收入为220亿美元，最鼎盛时期的收入为580亿美元。在第二季度，高盛的交易部门有46天的收入超过了1亿美元，而只有两天出现了亏损。

总体而言，按照被称为风险价值（Value at Risk）的标准指标衡量，这些大机构承担的交易风险比一年前更大了。根据监管文件，前五大银行第二季度每天10亿美元的平均预备亏损额比上年同期增长了18%，比2007年上半年的5.92亿美元增加了75%。

2006年卸任的华尔街自律机构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ecurities Dealers)前主席格鲁伯(Robert Glauber)说，华尔街正在尝试重新下海。他们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银行从业人员薪酬

尽管对银行从业人员薪酬不满的呼声依然存在，但高薪仍是一些公司的标准做法，它们希望借此吸引人才，并努力阻止竞争对手挖走员工。

在2009年上半年，前五大机构为员工拨出了约610亿美元的补偿和福利。一年前，这些企业加上他们随后收购的大银行共拨出了约650亿美元；2007年上半年，这个数字是770亿美元。由于这些企业总共已经裁减了数万人，员工获得的平均收入可能会超过往年。

今年早些时候，国会对公司奖金实施了限制。因此，作为变通之策，包括美国银行和花旗在内的数家公司选择了增加工资。摩根大通目前也在计划类似的举措。

这种趋势引起了全球领导人的注意。

英国首相布朗(Gordon Brown)、法国总统萨科奇(Nicolas Sarkozy)和德国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 9月3日致函其他国家领导人道，金融危机的缓解导致一些金融机构幻想他们可以回到危机之前盛行的行为模式。这三位领导人呼吁对公司奖金实施新的严格限制。

公司高管们说，监管机构告诉银行要避免过度的风险，不过并没有具体指明。实际上，联邦机构官员正推动银行迅速回归盈利状态，华尔街高管们将此解读为是对活跃交易的默许。

去年秋季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双双转为受美联储监管的银行控股公司之后，人们曾预计这两家公司将面临更严格的监管。两家公司转为银行控股公司是为了能拿到政府资金、缓解人们对其稳定性的担忧。

两家公司现在都缩小了用贷款进行投资的规模。Sanford C. Bernstein & Co.的分析师辛兹(Brad Hintz)说，对于它们帐面上的交易资产的每一块钱，其所持有的资本都是过去几年的两倍左右。这种去杠杆化使公司的业务更加安全，不过没有那么赚钱了。

不过其他方面大体没有什么改变。此前曾预计两家公司将出售旗下大宗商品交易部门所持有的发电厂和钻井平台，原因是商业银行通常不能持有这类有形资产。不过知情人士说，在与美联储协商之后，银行们认为它们可以保持这类资产，因为根据联邦法律中的一条规定，新成立的银行控股公司可以保留某些早已持有的资产。

奇特的金融工具

或许表明华尔街恢复繁荣的一个最佳指标是它继续追求奇特的金融工具。曾被广泛指责为导致市场不稳定的因素之一的信贷衍生品市场仍规模庞大。

据美国财政部金融局(Office of the 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的数据，截至3月31日，美国银行体系已发行信贷衍生品的名义价值为14.6万亿美元。这个数字较3个月前的水平下降了8%，不过仍比3年前5.5万亿美元的水平高出了近两倍。

银行家和投资者说，总收益掉期是重获青睐的工具之一，这类衍生品在危机期间受到了冷落。银行利用总收益掉期为对冲基金提供低成本融资，对冲基金再用其从银行买进杠杆贷款或其他资产。对冲基金用买进的资产作为贷款抵押品。危机期间，总收益掉期对从对冲基金获得抵押品的银行造成了严重冲击，它们最后只落得资产价值随着总体市场而暴跌的下场。

即便是债权抵押证券(CDO)也在准备各种各样的复出。债权抵押证券可能是华尔街历史上赔钱最严重的。银行开始拆开由住房和商业抵押贷款打包成的证券，然后重新打包成市场专家所谓的“迷你债权抵押证券”。目的是将这类被视为高风险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重新包装成更吸引投资者的工具。

华尔街各家公司为自己使用复合产品辩护。花旗集团发言人塞缪尔森(Alex Samuelson)说，结构性产品或定制产品可能完全适合买家，这些产品并非本身就是不好的。花旗是向投资者推销新型衍生产品的银行之一。

奥巴马政府、金融管理机构和许多议员认为，需要进行更多的监管，以保护美国经济不会遭遇又一场危机并提振信心。一些观点得到了广泛支持，比如一项提案提出，政府官员应有权接管和拆分摇摇欲坠的大型金融机构，这类机构的崩溃可能动摇经济稳定。许多决策者认为，政府之前要是具备这样的权力，本来可以减轻雷曼兄弟崩溃的影响。

盖特纳的推动

但许多共和党人和一部分民主党人对该提案的一些理论表示怀疑，比如说设立消费者保护部门的提议以及扩大美联储权力、让其对美国最大的金融机构进行监管的计划。

3月26日，新上任的美国财长盖特纳(Timothy Geithner)向国会提交了总统奥巴马的金融政策的纲要。政府官员知道，这些提案要在国会获得通过将需要几个月时间。

但盖特纳提出，政府急需接管濒临崩溃的大公司的权力。在一次国会听证会上，他敦促议员们尽快批准这一权力。

这项提案得到的政治支持十分冷淡。伊利诺伊州共和党众议员曼佐罗(Don Manzullo)说这个主意太激进。6月，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马萨诸塞州民主党议员弗兰克(Barney Frank)推迟就此事投票，等待对金融监管进行更全面的审查。

与此同时，监管者们试图制裁数十家银行，对数百家银行进行处罚，限制它们的发展，并要求它们提高资本金。美联储通过华盛顿高层官员将对大银行的监管集中起来。

7月，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董事长贝尔(Sheila Bair)对一个国会小组说，大银行实际上能够“勒索”政府，因为一些公司太大了，如果出现状况，政府官员无法将其拆分。

举例来说，即使监管机构想拆分花旗集团错综复杂的银行控股公司业务，他们也知道这会很难。美国银行、摩根大通和富国银行每家的存款额都占美国存款总额的10%以上（这个比例曾经是监管机构设定的上限），原因是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进行的并购所致，有时这种并购还是出于政府的强烈要求。

预计奥巴马政府未来几周将会加强推行新的监管制度。

上周末的20国集团财长会议上，全球主要国家的财长一致同意，一旦从金融危机中复苏，将对顶级全球性银行提出更高的资本要求，这一举措事实上会迫使这些银行采取更为保守的策略。

在伦敦的财长会议上，盖特纳恳请决策者们继续在各自的国家争取实施更严格的金融监管。他请求说，我们不能让改革的势头随危机消退而减弱。

David Enrich / Damian Paletta

（更新完成）

truesel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