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底,决定辞职的那一刻,张清禾刚献完血,感到头晕目眩,几乎站不稳。她向领导请求休息,得到的回复是:“后面还有5台手术,没人能顶你,你必须得上。”
出生于2000年的张清禾,父母在浙江老家做服装生意。从大专的护理专业毕业后,2021年她通过考试进入一家公立三甲骨科专科医院当手术室护士。
在父母眼中,这曾是份不错的工作,“用我爸妈的话来说,没有风吹雨打,只需要配合下医生完成手术就可以。工作3年就可以继续往上升。”
然而工作两年多,张清禾坚持不下去了。每天早上七点半到岗,最晚会工作到凌晨三点。站在手术室时,她一度不敢喝水。因为上一次厕所意味着重新进行一套繁琐的无菌流程——脱手术衣、洗手、再穿手术衣。
生理的疲惫尚可忍受,精神的压力却无处遁形。走到单位门口,心率会飙升至160,手表频频报警,下班回家,还要准备各种培训考试。
哭泣成了常态。工作两年后,心理科医生诊断她处于“抑郁状态”,建议她换个环境。最终,连一开始坚决反对的父母,看到女儿日渐憔悴的状态,也松了口:“你离职吧。”
同样备受煎熬的周瑞,辞职决定做得更加决绝。2022年他从西南医科大学毕业,工作才半年,初入职场的热情已经被无休止的“大夜班”磨得所剩无几。
晚上十点,周瑞查完房回到值班室,和衣躺下不到半小时,一位卡鱼刺的患者急匆匆将他喊醒。处理完不久,凌晨一点,给刚打完架的伤者脸颊缝血口。两小时后,一位高血压的老头因为蹲厕用力过猛,引发严重的鼻血,周瑞只能再次打起精神,拿起鼻镜和纱条,“一晚上睡不了觉”。
夜班三天一轮,他偶尔感到心脏不适,不禁担忧,“别到时候钱没挣着,人先垮了,那才无福消受。”
科室里一位女医生悄悄加了很多医美交流群,筹划着转行整形医生。周瑞起初也想在工作之余尝试,但很快发现,光是应付临床工作已经精疲力尽,根本抽不出时间。
下定决心前,周瑞咨询过医务科科长对医美的看法。科长直言:“看你想要稳定的生活,还是挣快钱,这几年医美发展前景不错。”随后他又向一位在私立医美机构工作的朋友打听,对方反馈“挺好的”,这令他心动。
点燃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一次开会,领导不经意敲打他:“现在有份稳定的工作该知足,不要想着东跳槽西跳槽。”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刺破周瑞心里所有积压的委屈与不甘,“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能受这气?”第二天,他上交辞职报告,收拾东西离开。
刘雪同样在30岁出头的节点,下定了离职的决心。那段时间,她清晰感受到体力跟不上急诊的强度,经常晚上值班抢救完一个患者后,缓不过气。她的离职申请被领导卡了三个月。医院不愿放弃一位培养多年,才升不久的主治医师。但迫切希望换一种生活的她,最终坚持从公立医院出走。
像刘雪一样在医院待过多年的医生,转行医美通常有两种出路。一种是转到公立医院的整形外科,另一种是跳槽到私立医院或连锁机构。
随着医美行业逐步规范化,进入门槛也在不断提高。与医美有相通之处的外科专业相对方便,比如眼科、耳鼻喉科、骨科等。但如果关联不大,即使原先是主治医生,想转型都得重新考证,具备执业资格。
耳鼻喉科的周瑞接连面试过几家大型连锁医美机构。他清楚记得,在他入职前一年的2022年,一些机构的学历只要专科以上即可。2023年入职时,学历要求提升至全日制本科。而他工作一年后的2024年,新同事已经是清一色的硕士。
重启新赛道,往往会经历一段不适应的时期。从医院辞职一个月后,张清禾打开AI,输入了那个在脑海里盘旋许久的问题:“如果护士不干传统临床工作,还能转型什么方向?”其中一个答案引起她的兴趣——医美护士。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张清禾打开招聘软件,发现类似岗位要求恰好符合:具备护士资格证书,执业证书,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于是她向当地一家民营医院新设立的医学美容科投递了简历。
原先张清禾忙起来昼夜颠倒,但转到医美手术室后,一天闲得连玩手机都腻。入职一周她受不了太过清闲的状态,跳槽去了皮肤和注射科,顾客明显增多,打光子、玻尿酸这类项目,一小时左右就能结束,流程短、效率高。
更大的变化体现在薪资。工资确实上涨了,打一支玻尿酸提成7元,遇到大部位的注射,一次用20支,单台手术收入就抵得上一天的工资,奖金也比之前在公立医院高。
除了底薪和手术配台费,她还担任产品销售的角色,需要熟悉琳琅满目的医美产品,“品牌是什么?用的什么材料?作用于哪些部位?”必要时向顾客推销适合的产品,增加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