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新系列讲民国渣女列传，第一个必须是重磅

源济

开个新系列讲民国渣女列传，第一个必须是重磅

Original 阿舒 山河小岁月 2024年07月15日 21:10

你有这样的朋友吗，不怎么需要见面，可是时不时读到他的文字，会为他击节；听到他的消息，会为他高兴，不会嫉妒他的才华，只会感叹他的努力，甚至，你们有这样的默契，当你正在读他的新作《不理想的妻子》时，他给你发来一张图——

夏天是适合读《从前的优雅》的，无论是黄梅天还是暑热日，还没下单的旁友们欢迎买一本。这么美的图片，连同这么美的家，都来自我的朋友反裤衩阵地——《不理想的妻子》的作者。

《不理想的妻子》肯定是比《从前的优雅》畅销的，而且已经售出了影视版权，所以，衩姐并不需要我的推荐，但我仍旧要说一句，这是一本让我一口气读到凌晨一点钟的小说，酣畅淋漓，读完嘘一口气，过瘾。

衩姐对于书里的每个女人都赋予了非常深沉的感情，尽管她们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这种善意非常宝贵，我都能想象换一个作家，这些女人身上就会被贴上至少四个字的标签：“败家娘们”，至少是“不尽本分”。

所以我想聊聊那些不理想的妻子。

当然，要聊清楚不理想的妻子，首先要聊的是：什么是理想的妻子？

曾几何时，社会上流行这样一句话：幸福生活，莫过于中国厨子，英国管家，法国情人和日本太太。这当然还是刻板印象，源自从前那些晨间剧里会递拖鞋热手巾板儿鞠躬送丈夫上班的老婆，殊不知，日本当代妻子已经在悄悄写“丈夫死亡笔记”（网址：https://danna-shine.com/）了。

一个女朋友，和我们一起吃着饭，忽然神色慌张，问，才知道是丈夫发觉她还没有回家，大怒，发微信说：“你仔细想想，你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亲吗？”那时候不过才晚上八点。但她居然真的带着惭愧，而我们也纷纷说，那你早点回去吧，那你早点回去吧。

我们确实一直在被规训着，要做贤良淑德的一切以丈夫为优先的妻子，洗衣做饭生孩子的同时还要工作，稍微抱怨两句就会被说：“这都多大点儿事啊，我妈几分钟就能做好。”是的，因为上一代的女人也是这样过来的，连杨绛这么强势的老太，首先还是要做“最贤的妻”，其次才是“最才的女”，小徽徽人气这么高了，续弦还要抨击她不会做家务，事实证明她当然是会做家务的，但即便不做家务，林徽因就不是林徽因了吗？

啊，是时候开出新坑，写一写那些著名的恶女。她们大多不忠贞，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让男人咬牙切齿地骂着，但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以传统眼光看，她们肯定都是被划分为“渣女”的，但有什么要紧，她们从不在乎，因为她们活的是自己。

就从唐石霞开始吧。

唐石霞就是唐怡莹，怡莹是她的字，姓他他拉氏，满洲镶红旗。这个姓氏在晚清的宫廷很有名气了，咸丰皇帝的宠妃丽妃是他他拉氏（小时候看《垂帘听政》看到她被慈禧太后砍手砍脚放酒坛子里真的童年阴影了，但实际上丽妃和懿贵妃关系还不错的），光绪皇帝的宠妃珍妃是他他拉氏，唐石霞，就是珍妃的侄女。

所以我们在许多晚清宫廷照片里可以看到唐石霞，比如这张著名的延禧宫澡盆里看鱼留影，唐石霞旁边的老太太是她的姑姑瑾妃（端康太妃）。

唐石霞与姑姑瑾妃（端康太妃）

还有一张很著名的婉容文绣合影，唐石霞后来回忆了拍这张照片的背景：

皇妃文绣马上吩咐太监，让他立刻去请照相师与我们同行，准备再拍照。一切安排停当以后，这时婉容和文绣同时发现，我头上梳的是两条发辫，和她们三个梳的比较成熟的正规盘髻不大相衬，缺乏成熟美感，劝我为了照相改梳盘髻。

我琢磨了一下，她们仨的年龄和我都差不多，而且淑妃文绣比我还小，但是，她们却都算是已婚的成年人了，按例律，她们梳旗头盘髻名正言顺，我若梳盘髻则是与未婚身份不符，发式超前而且不合宫制，特别是未经四姑母瑾太妃允许，不可擅自决定改变发式。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是不想梳个盘髻尝试一下，再加上禁不住皇后和淑妃的怂恿敦促，于是我冒着胆子去请示四姑母了。我没想到，四姑母瑾太妃十分宽容大度，她认为我们只是玩儿玩儿开心罢了，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唐石霞，最后一片玉葉: 清室溥杰发妻唐石霞口述记实

结果拍完照洗出来，她爸爸看了照片大怒，头饰倒还在其次，他指责唐石霞“居然端坐在中间，令皇后和淑妃分别站立在两旁”，不成体统。唐石霞说，她认为父亲应该是想起了同胞妹妹珍妃当年在宫里面女扮男装拍照惹怒了西太后的事儿。

唐石霞与皇后、淑妃合影，我后来在展览上看到了婉容的这身旗袍，颜色非常的花，相比之下，唐石霞穿得非常素净。

唐石霞的姿容在后宫绝对算得上出色，瑾太妃早早把她宣进宫来伴驾，有人猜测她可能存着给溥仪做皇后的念想。但是到了最后一刻，端康太妃支持的人选是婉容。

要知道，端康太妃对于溥仪的婚事是非常在意的，她认为这件事是自己地位的体现。溥仪在《我的前半生》里这样回忆：

三个太妃，对未来“皇后”人选，各有打算。主要的是一直不和睦的敬懿和端康之间发生了争执，两个太妃都想找一个跟自己亲近些的当皇后。这个争执不单是由于老太太的偏爱，而是和将来自己的地位大有关系。敬懿太妃原是同治的妃，她总忘不了慈禧在遗嘱上把我定为承继同治、兼祧光绪的这句话，隆裕太后在世时不满不睬这一套，并不因为这句话而对同治的妃有什么尊重的表示，反而把同治的妃打入冷宫，是使她非常仇恨的。隆裕死后，虽然太妃被我一律以皇额娘相称，但袁世凯又来干涉“内政”，指定端康主持宫中，因此，敬懿依然不能因“正宗”而受到重视，她的夙志未偿，对端康很不服气。我和端康吵架时受到她的暗中支持，就是这个道理。议婚过程中，这两个太妃都把“册立皇后”问题看做取得优势的重要步骤，各自提出了自己中意的候选人，互不相让。

而端康推选的人选婉容，最终也确实成为了溥仪的皇后。

那么，端康是不是考虑过唐石霞呢？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很多年之后，曾经和唐石霞有过一段绯闻的张学良给出了解释，说因为瑾妃觉得唐怡莹“淫荡”。

这理由相当荒唐，唐彼时不过十几岁，养在深闺，能“淫荡”到哪里去呢？而且，没有嫁给溥仪的唐怡莹，最终嫁给了溥仪的亲弟弟溥杰，皇帝娶不了的淫荡女子，难道皇弟就可以娶吗？

我偏向认为，端康太妃并不认为嫁给皇上是什么美差，一如她自己这一生，妹妹得宠她受冷落，妹妹失宠她受牵连，一辈子就这样落寞着过了，毫无意趣可言。她不让唐石霞当皇后，是为了侄女和家族着想，只要看看婉容的下场就可以得知了。

还有一个小小的证据是，在给溥仪议亲之前，端康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唐石霞和溥杰的婚事了。这来自当事人之一溥杰的回忆。在他13岁时，端康太妃开始热情结交自己的母亲瓜尔佳氏，两个女人迅速成了好友，也是在那时候，由端康太妃做主商议娶唐石霞。（居然还讨论过张勋的女儿）

溥杰母亲自杀一事，发生在1921年9月30日，据说，因为溥仪和端康太妃发生争执，端康就让溥仪的母亲瓜尔佳氏和溥仪的老祖母进宫罚跪，瓜尔佳氏回家想不开，就吞鸦片自杀了。

这一年，溥杰15岁，唐石霞18岁。但他们的婚事肯定是在瓜尔佳氏去世之前定下来的，溥杰的回忆里也证实了这一点，订婚是在1920年。

不得不说，这婚姻在一开始就带着一点诅咒。

但溥杰说他始终不是很明白这就是结婚，在太监们一番暗示之后，他偷偷跑到母亲房间去偷唐石霞的照片来看，因为光线很暗，他没看出她长什么样子。

1924年，溥仪大婚之后两年，唐石霞和溥杰结婚。

婚礼办得很热闹，溥杰说，揭盖头的时候自己很激动，婶娘在旁边喊，不要使劲儿，不要揪住新人的头发。结果揭开来，他只见到涂脂抹粉的一张脸，究竟也没看清楚样貌。坐帐的时候，要把新郎的衣襟压在新娘衣襟之上，是为了丈夫要压倒妻子的意思，他们也照做了——日后的夫妇生活证明，这一招压根不灵。

我找到了他们的结婚照，看得出来，新娘子已经完全是一副大人样子，那一年，唐石霞已经20周岁了，女大三抱金砖，不得不感叹，中国人不靠谱的古话真多！

溥杰和唐石霞的结婚照，看得出来溥杰此时完全是个孩子，而唐石霞显然比她的丈夫成熟太多了。

唐溥结婚的1924年，注定不平静。

这一年9月，端康太妃欢度中秋节之后五天，忽然发作“胀症”，病情急转直下，九月二十四日丑时便因情况恶化而在永和宫病逝，享年五十二岁。

一个月之后，冯玉祥在北京发动兵变，将溥仪驱逐出了紫禁城。有人聊起两年前溥仪大婚时，执意要点杨小楼和梅兰芳的《霸王别姬》，认为这出戏不吉利，今天终于应验了。

来自溥佳的回忆，他的父亲载涛主办了溥仪的大婚。

离开紫禁城之后，溥仪先前往醇亲王府居住，一年之后逃进日本大使馆并前往天津租界，他的人生在那一刻开始似乎注定悲剧，而悲剧的底色，是他永远无法正视的事实：大清亡了。溥杰一直记着母亲临终前给他的遗言，这位叫幼兰的醇亲王福晋一点也不像她的名字那样柔弱，作为荣禄的女儿，她仿佛更像醇亲王府中的主人，连仆人们也这样想，有一次，醇亲王载沣见天晚了仆人还没有“上窗户”（在玻璃窗外面放木雕纸窗用以隔光），就问仆人，结果仆人回答：“因为今天奶奶不在家。”气得醇亲王大叫：“我还在家哪，可恶！”辛亥革命之后，醇亲王载沣从宫中回家，对妻子说，这下好了，我以后可以回家抱孩子了。瓜尔佳氏听了，气的大哭，对儿子溥杰说：“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像你的老阿玛这样没志气！”她一直念叨着要“恢复祖业”，这句话也写到了临终前的遗书里，遗书里还有一句，“要好好帮助你哥哥，才不负我生你一场”。

溥仪和弟弟溥杰

哥哥的志向也是恢复祖业，要好好帮助哥哥，怎么帮呢？溥杰的想法很简单，要成为一名军人。（满洲第一巴图鲁.jpg）

自己没兵，就只得借兵。最先进入溥杰视野的就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张学良。

张学良，我还是给他面子放了一张好看一点的照片。

1926年春天，溥杰夫妇在北京饭店的舞会上认识了张学良，这一年，溥杰19岁，唐石霞22岁，张学良25岁，张学良很快和溥杰一见如故，当然，这种一见如故的对象，也许更可能是和溥杰的太太唐石霞。张学良洋洋得意地说，他一去溥杰家做客，唐石霞捧出厚厚一剪贴本，都是近几年来报纸上有关他消息的新闻剪贴，这一招对老张好像非常管用，他们立刻就好上了。

我跟溥杰呀，我们俩很好啊，我到他家里就跟我自个儿的家一样。——张学良

不过，连张学良自己都没想到，他和唐石霞约会的时候，溥杰居然可以在隔壁房间待着，他给唐德刚讲了那么多女朋友的风流韵事，溥杰这样的丈夫，他确实没见过。

尽管张学良隐去了溥杰的名字，但是他又披露说的是唐xx，又说这个人最近写了张学良的文章，并且托人向他带好，这些细节在后文讲和溥杰的交往时再次讲到，所以这里无疑讲的是溥杰。

怎么解释这种对于太太给自己戴绿帽子完全无所谓的行为呢？

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唐石霞的这种行为，完全是在溥杰的默许之下进行的。因为要恢复祖业，龙兴之地东北的年轻军阀简直是天选之人。为了哥哥的复兴大业，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呢？

1928年初，张学良邀请溥杰参观南口奉军工事并检阅部队，溥杰向张学良诉说了欲投奔奉军的愿望。溥杰回忆当时的情形说：“张少帅听到我的请求后，有些犯难地对我说，要说这事本身倒很好办，但以你皇弟的身份到我的部队从军，恐不合适。咱们现在是朋友关系，如果那样的话，就成为上司与下属了，这就不好处理，还有，你哥哥仍旧很讲君臣名分，他能答应这事吗？张少帅说出了一大堆难题。我不听他这些，继续坚持自己的要求：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看你答应不答应吧！此后，我又屡次三番地表示要到他的军中去‘从戎’，并说他要是不答应的话，就不够朋友，弄得张少帅无可奈何，最后他只好说，那好，这段时间你就先上我们在奉天举办的讲武堂去吧！”

这件事是属实的，张学良在对唐德刚的口述中也讲了这件事。不过，这件事最终并没有成行。该年夏天，北伐军进攻，张作霖退守关外，醇亲王载沣决定带领子女们撤离北京醇亲王府，避入天津。张学良告知溥杰，让他先回天津，溥杰和唐石霞乘坐着少帅专列回到天津，但是，他没有选择和父亲同住，也没有去张园向溥仪报到，而是直接住进了法租界张学良公馆，之后，溥杰决定跟着张学良去奉天讲武堂，这件事据说得到了唐石霞的大力支持（许多文章都说这个决定源自唐石霞），溥杰大概知道父亲载沣和哥哥溥仪都不会同意，于是决定不辞而别。

事情很快暴露，溥仪通过日方派人找在大连港拦住了溥杰。张学良回忆，此时家人劝说溥杰回去的原因，仍旧和唐石霞有关。

后来他家里人说：

“好，你到奉天，他把你弄死了。你你你跑，你太太跟他有关系。你怎么跑到奉天去？”——张学良

溥杰最终被家人追回，溥仪决定送他去日本学习军事。

溥杰后来在日本娶了嵯峨浩为妻，他一开始非常抵触日本人安排的婚事，就说自己有唐石霞这个原配，很难取消婚约。没想到日本人跑到北京找唐石霞的弟弟取消婚约。唐石霞在自传里说，溥杰送了自己一把手枪用于防身，这个细节不知真假。

我所关注的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唐石霞和张学良的私情，其实包括醇亲王载沣在内的家人都知道了。他们是怎样的态度呢？是震惊？是愤怒？是指责？

好像都没有，他们就这样听之任之了。

这完全不像贵族家庭的作为，何况还是“御弟”的太太和军阀出轨。

张学良

这可比淑妃文绣闹离婚难堪多了。（下方是我觉得很可爱的一张文绣图）

1929年3月，溥杰东渡。唐石霞在接受《永安月刊》访问时透露，她当时是希望和丈夫一同前往的，但是因为家人和日本人的阻拦，最终没能成行。这里的家人，大约指的还是溥仪或者公公载沣，毕竟，他们已经得知了她和张学良的奸情。

她也没有和载沣一起留在天津，而是回到了北京。

好像成了一个弃妇。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女人，她是唐石霞啊，让张学良都慨叹“混蛋透了”的女人，怎么会甘当弃妇呢？

很快，他们会发现溥二奶奶的惊人后招。

1932年6月，住在天津的老醇亲王载沣想过一个平静的夏天。

爱新觉罗·载沣与其嫡福晋苏完瓜尔佳·幼兰，幼兰是荣禄的女儿，她一直嫌弃丈夫没有骨气。

毕竟，大半年前，他刚刚经历了文绣离婚事件，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争取离婚成功的妃子，让这些满清遗老们无地自容。

文绣离婚一个月之后，他的好大儿溥仪又跟着日本人跑去了东北建立满洲国。载沣再平庸，也能看出日本人没安好心，载沣曾对幼子溥任说：“我当时不让他（指溥仪）去，他跟我大吵大闹，现在落到这样一个局面，连石敬瑭都不如。”

这个六月，天气有点热，时局亦动荡，可是载沣还要遭遇一个重大挫折。

下旬，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他的儿媳妇、人称溥二奶奶的唐石霞，跟着军阀之子卢小嘉跑了。

跑还不要紧，他们把醇亲王府的宝贝也打包带走了。

载沣在天津报警，开具了价值四百余万元的失单，内有古玩字画数百件。

但是唐石霞非常善于利用舆论，因为当时溥仪已经跑去东北了，她就说溥仪是叛逆，“宁为华夏之孤魂”，因为恐怕受到日本人的要挟才跑路的。

这一招好像有点管用，因为六月载沣报案，到了十月看起来这个案子还是没破，他依旧在呼吁政府要捉拿唐石霞。溥杰回忆，最后还是日本原田出面，说醇亲王府的财务已经抵押给日本人了，唐石霞才停止了搬运财务，离开了北平。后来，载沣就雇了一个日本浪人在府中看管。但财宝有没有要回来，没有人知道。

多半是没能要回来，因为其中有一颗慈禧太后曾经佩戴过的避尘珠，据说能避风沙（能来个高人给我说说这是个什么原理？），唐石霞两年之后拿到北平古玩市场卖给一个美国人，当时还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是来自唐石霞的报复，不过，她唯一的问题是，找错了合伙对象。

卢小嘉，绝对不是良人。

张学良是浪子，卢小嘉就是赤佬模子，上海滩第一白相人。（下面右边这个就是卢小嘉，一点看不出倜傥）

卢小嘉也是军阀之子，他的父亲卢永祥是老一代上海王。卢小嘉最出名的事迹是听戏的时候发公子哥脾气，对着主角露兰春喝倒彩，得罪了露兰春的恩客、当时还是上海法租界华捕队长的黄金荣。黄金荣叫人打了卢小嘉一顿。卢永祥听到儿子被打气炸，第二天就让手下绑架了黄金荣。最后还是靠张啸林和杜月笙两人合作，才将黄金荣从监狱里救出来。

卢小嘉给父亲捅娄子的事情还有很多，江浙战争前夕，卢小嘉在没有父亲的许可下擅自买通王亚樵刺杀举棋不定的上海警察局局长徐国梁。虽然案件最终草草了结，但也使得上海的形势进一步恶化。

上海形势恶化之后，卢永祥派卢小嘉去奉天与奉系商议结盟事宜，然后他就叫来了我们的老熟人张学良。唐石霞也许是因为张学良才认识的卢小嘉。

唐石霞送给卢小嘉的扇面，落款有「小嘉兄正之」字样。

江浙战争之后，卢永祥战败，卢小嘉的日子当然就不好过了，他就开始当拆白党了，找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唐石霞。在和唐石霞卷走载沣一大笔财宝之后，两人回到上海在永嘉路西北军阀刘郁芳故宅同居。他们的同居应该至少持续到1937年，因为那一年8月，他们两个人还合捐了一辆福特轿车作救国抗战之用。

这里面的卢洪芳是卢小嘉的弟弟

卢小嘉当然不是良人，他之后又恋上一个叫袁慧燮的“青岛美人”，同居于上海愚园路的西园公寓。不过，我猜唐石霞对此并不吃惊，她在报上亦有绯闻，一会儿“王姓少年”，一会儿“某小开”。他们本来就是露水姻缘，能坚持七年，已经是奇迹。

袁慧燮被称为“青岛美人”，当年因为捉奸丈夫而闻名于上海，那时候的姑娘都是厉害角色，扎劲！

溥杰和唐石霞的婚姻在日本人的逼迫之下宣告结束。日本人逼迫溥杰娶日本女子，溥杰曾经拿出唐石霞作为挡箭牌，铁了心要实施原定计划的日本人为了解决溥杰的婚姻问题，干脆派“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带着日本宪兵到北京找到唐的家人，逼迫唐的弟弟立字据承认唐石霞与溥杰离婚，还找来当地警察派出所所长来做证人。

1946年，唐石霞再次来到北京，这次，她已经成了新一代独立女性，靠画画为生。她的画展非常成功，据说全部卖完，报上的评论是：“唐石霞到底是一个淫妇，还是一个奇女子，实在不能以一面之词作为判定。”

唐石霞之后一直依靠画画为生，到香港之后，经香港大学中文系主任林仰山介绍，到东方语言学校教授国语。她多次在香港和台湾参加画展，晚年生活非常平静。当然，她始终是一个人。

唐石霞《柳岸輕舟》，藏于中国文化大学华冈博物馆

她甚至看到了张学良对她的评价。

于是做了一个有趣的回应：

自北京饭店的舞会之后，我和张学良的见面越来越多，情谊与日俱增，在长约三四年的时间里，我们成了密不可分的好朋友。甚至有一段时间，我和张学良的接触交往很多，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溥杰更长。

后来，我看过他在美国的某些回忆谈话。他说曾与我有密切的关系是属实的，但是，想不到他竟然用粗言秽语骂我“混蛋”，这显露了这位昔日将军的粗鲁本性，欠缺文雅了。其实，他回避了骂我的真正原因，却说因为我的诗和画都由别人改过，言外之意是我画画写诗都是造假骗人，所以他“想娶我”也作罢了。我不愿反驳和指责他，大家把他的谈话和我的口述历史做客观比对，就会知道曲直是非了。其实，男女相处，如果真发展到“娶”或“嫁”的程度，古往今来有门当户对一说，即使是新时代，也会有出身近似、文野相宜才能长相厮守，这应是正常社会的普遍规律吧。人世间，男的想“娶”，必须女方愿“嫁”才能成事啊。

虽然唐石霞的回忆录写得非常无趣，但是这一段，我看时真是笑得前仰后合。她很坦率承认了自己和张学良有“密切的关系”，但对于张学良对她的其他控告，她都非常得体的回应了。

她确实是一个有才华的女子，张学良说她的画都是别人画的，我觉得未必是真的。

更何况，她孤身去了香港之后创作出来的作品，还能有谁为她代笔呢？看这幅自画像，我还是蛮喜欢的。

张学良说她的诗也是别人改的，但我喜欢她1948年从上海前往香港途中写的这首七绝：

料峭春寒雨乍晴，流莺得意弄新声。

今朝远別江南去，小试青云万里程。

我还找到了她写的一篇记述宫中乞巧的文章，摘录一些给大家感受一下：

我还记得，那天到了薄暮时候，太妃准备带我到西御花园的山上去乞巧。宫监宫娥手里提着铜炉纱灯在前引路，宫女们手擎羽扇用品在后面跟随，我们便在炉香飘渺之间来到山上。这山上有座露台，露台后面有一个雕梁藻绘的亭子，彩棚便是搭在这亭子旁边，棚前早列下桌椅，并且那里已先有宫娥围着一列长桌，正在整理上供用的瓜果。地下放了一个黄色锦垫，上绣着金线飞龙，这便是当年皇家徽志。

忽见宫娥来禀报，星斗出齐，请太妃上香。于是太妃携了我的手，带领衆人，一齐向彩棚走去。这里灯烛辉煌，太妃便盥手上香，焚香拜过双星，此后便该是乞巧了。

太妃带了我来到栏杆旁放着的玉石鉢前，这鉢上刻的是云海飞龙，鳞甲生动，是多年前的古物，那天爲了掷花针，从前一天便贮满淸水，又用一方珠罗纱罩在上面，那是爲了防止飞蛾和灰尘落了进去。

我随着太妃来到鉢前，这时彩棚下的许多宫娥也走拢上来，只听一片欢笑声音，太妃从宫女欢禄手中拿的松枝上，折了几个松针下来，然后又细细挑选了一番，才递给我一根，让我扔到水里。我笑嘻嘻的将松针接过来，便倚在缸沿上，手拈松针，端肃的向空中祷吿：希望这是一只绣花针。说完便手一撒，松针就浮在水面上了。这时水正映出天上的新月，晶莹澄澈，借着月光，水中显出来的是一个淸晰纤细的影儿，那几个宫女早已欢呼着：「是一根绣花针！」 

……

男人只有说到自己没办法征服的女人时，才会这样气急败坏，张学良对于唐石霞，始终是无可奈何。所以他花了那么大的篇幅去吐槽她，也蛮可爱的。

而溥杰对于唐石霞则几乎保持沉默，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完全hold不住。后来的嵯峨浩显然才是他的良配，对他和他的家族百分百服从。

有一个有趣的细节是，有藏家收藏了《我的前半生》清样，其中写到关于溥杰想投笔从戎时，他说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受到母亲遗嘱的影响，立志要恢复满清”，还有一个原因，是因溥杰的妻子唐怡莹与张学良过于亲近而“赌气”。在这页清样上，溥仪亲笔写下了：“这一段希望改一改好吧。”

也许是，溥仪觉得这段是溥杰“戴绿帽子”的细节，写出来会对弟弟有影响。可是在张学良的回忆里，溥杰不仅完全知道妻子和张学良亲近，甚至在张学良袒露了和唐石霞的关系之后，大度地说：“她不和你，也和别人。”

也许是实在搞不定老婆，表面大度，内心吐血。

也许是为了大业默许老婆和军阀走近，是真的大度。

末代王孙们的心，比女人还要如海底针。

但是唐石霞则说，她认为溥杰和自己曾经感情不错：“请你们看，这儿有两幅扇面，是为我记录这部口述历史的惠伊深保存多年的我的画作，它很能说明我和溥杰关系亲密。这两幅扇面注明的日子是我在乙丑年画的国画花卉，画上有我的“怡莹”签名和图章，请注意，画上还有溥杰的题字，以及他的签名和图章。这两幅扇面都是我画画他题字，是表明我们夫妻恩爱的合作的精品。”

哈哈哈哈，你搬了人家家里的宝贝，当着人家面和张学良保持亲密关系，还好意思说和人家原本是恩爱的夫妻。这段一出，我觉得唐石霞确实是张学良口中的“混蛋”——但还是觉得是那种可爱的混蛋。

唐石霞1993年去世，活到了九十高龄。

不知不觉写了9400字，民国渣女列传一直是我想讲的一个系列，把唐石霞作为第一篇，不知道大家觉得她够分量吗？

如果不够，还有更重量级的，敬请期待。

1、张学良口述、唐德刚著，張學良口述歷史: 唐德剛作品集11，远流出版2009

2、惠伊深，最後一片玉葉：清室溥傑髮妻唐石霞口述紀實，天地圖書2016

3、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著，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