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女性面对许多有关家庭身份的凝视。她们的白发被外部世界认为是为家庭操劳的象征。而追求外貌上的美丽则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不本分的行为。
刚刚步入中年,母亲过早地生出了一头银发。这被家人认为是为家庭付出的证明。然而,母亲把这些夸赞视为赞赏和枷锁,在44岁这年,决心折腾这些白发,摆脱所谓的认可,追逐心中真正想要的美丽。
她花钱想把白发养成黑色,为此不惜一个人和所有的家庭成员对峙,也结交了许多跟自己处于相似处境的中年女性。
“一天天琢磨那个‘白转黑’,”我刚回家,就撞上我爸叹着气从房里出来,“涂个什么东西在头上就能把白头发变成黑的?能信嘛!”
看起来,我爸和我妈又生了口角。看见我,他让我去劝我妈,语重心长地:“我跟她说了她不听,非要去。你去跟她说。”
2021年的夏天,我妈在邻居的撺掇下,再一次跟她头上的白发“宣战”。她在距离我们家10多分钟电动车车程外的一家商场,买了几个“白转黑”疗程。据店主说,只需要使用他们特殊的洗护药水配合按摩,几个疗程后,就能把我妈发丛里掺杂的白发重新转化为茁壮乌黑的黑发。
这件事花费巨大,数千元,我爸不理解这笔消费,也不相信所谓“白转黑”是真的。于是,一心求黑发的我妈和质疑方我爸发生了口角。我回家时,正好就撞上了他们刚吵完一架的场面。
我见怪不怪地接下了父亲的“任务”,往他们房间里走去。我的父母关系向来不算融洽,我妈急性子,和我爸吵起来总是追着自己在意的事一问再问,我爸则往往采用冷暴力回应。因此,他们一旦意见不合,总会在我妈一再追问下爆发争吵。作为他们的大女儿,我往往会被他们中的一个人委派去说服对方、处理纠纷。
我推开房门,我妈正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刷短视频。她正在看一则情感专家大谈女人结婚后被限制很多自由的视频。声音开得很大,填满了房间,我妈看得很认真,没注意我进房来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光打在她脸上,嵌进她紧锁的眉头。
那是2021年的夏天,疫情还在外部世界纠缠,大家很少出门,更多时间都主动或被动地在家中待着。那段时间,我妈爱上了在做家务时外放抖音和播客节目,浏览得最多的,是一些涉及男性在家中当甩手掌柜角色、劝解女性审慎选择结婚对象的内容。
我们家一百多平方米大的屋子,妈妈在客厅外放这些节目,穿透门板,卧房里的我爸愿意的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和妹妹都确定,我妈是故意的。我们不确定的,是不知道我爸何时会再也无法忍受,和我妈爆发争吵。在这种等待我爸爆发的未知中,我和妹妹惴惴不安。我总会让妹妹借口她要上网课,让妈妈关掉播客,希望能暂停父亲情绪积累的进程,换取眼下的安稳。
见我妹来劝,我妈偶尔会抱怨两句,说些我们连播客都不让她听之类的话,但每次都还是默默地关掉了她的播客。我知道,我妈虽然性格急,但没什么主见,一旦我们态度强硬地要求她做点什么时,她最终都会改变想法,顺从我们。
我妈还在看短视频,并没有发现我。我只能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她:“‘白转黑’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多年来受我爸的影响,我那时候已经潜移默化地被暗示并认定:我妈容易被骗。
我妈有些惊讶地放下手机,神情警觉起来:“他这么快就和你告状了?”
听说我跟我爸一样,对于所谓的“白转黑”表示怀疑,我妈立刻从床上坐正了,认真地跟我解释何为“白转黑”。
“就是先拔掉你一部分的白头发,然后涂她们卖的这个产品,再给你按摩,用专门的梳子敲头皮的穴位促进吸收,” 我妈解释着,听起来像是从店里学来的话术,“我感觉挺好的。”她补充道,又宽慰我:“人家都是正规的店面,在东莞开了好几十家分店,柜台在那又跑不掉,怎么就是骗人呢?”
见我还是没松快下来,我妈开始殷勤地拨弄她的头发,让我仔细看看。“你看我这白头发,是不是比之前少多了?有没有新长出来的黑头发?”
我没瞧出什么不一样。但她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她眼神中的期待。我意识到,这一次妈妈不会像以往那样轻易放弃“白转黑”。于是,我跟她点点头,示意她白头发好像确实比以前少了。
白发一直是我妈的一个心结。我妈44岁那年,2019年年末,没和我们任何人说,心一狠把留了很多年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她说,这样容易打理,也好把头发遮一遮。当时她的白头发已经从最初发现的几根,逐渐发展到一簇簇,连成片。这可能跟遗传有关,我的外公外婆也是在快中年的时候开始长出大量白发。妈妈不想屈从于这个基因,开始求助于中医,使用各种药材调理,但没有得到改善。
随着白发不断增多,她开始热衷染发。去理发店染发不划算也浪费时间,于是她买了工具和染发剂在家自己染发。
每次,她都虔诚地期待那些黑色的染料帮她这盖住白发。可每次当她忍受头皮灼烧一般的疼痛染出一头黑发后,没多久白发又会从根部生出来。为了遮掩白色发根,妈妈频繁染发,发质也越来越糟,后来还开始脱发。
我和爸爸都不理解妈妈为何要跟白发死磕。我爸总给我妈说,长白头发无所谓。但我妈不听他的。平时他跟我妈交流很少,除了工作上的事很少交流,说的也多是否定我妈的话,我妈不爱听。
看着我妈摆在洗手间的染发剂,我爸总会冷哼一声,说一些类似“整天搞些有的没的”“都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之类的话。尽管我爸的发型也堪忧,他早早掉光了前额的头发,但我爸不在意,毕竟他的同龄男性中,谢顶的人很多。
那时候,我也不理解妈妈。有一次,按照爸爸的逻辑安抚妈妈:“现在外面的人,还有专门花钱去染白头发的,多时髦啊。”
我妈却反唇相讥:“我哪有时髦的资本?人家时髦是一身配套的,我白头人家只会以为我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太婆!”我怔愣住了,经她一说,我才意识到这种安慰背后的想当然。转头,我就看到妈妈梳妆台上年轻时的照片。相片中的她明眸善睐,一头秀发乌黑,笑容自信张扬。再看眼前妈妈兴致勃勃的样子,这一次,我说不出阻拦的话。
虽然理解母亲对黑发的渴求十分合理,但我仍担心这个“白转黑”里藏着其他骗局,或是对身体有害。于是,我跟我妈说,想去她做“白转黑”的柜台看看。于是,在那个夏天,我妈开着她的电动车载着我去柜台看了几次。
那个柜台在一家不大的超市里。绕过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珠宝的柜台,我跟着我妈在升降电梯旁找到了她做护理的柜台。一组长不过10米,宽不过5米的柜子围出了一片空间,柜台里摆上三、四把理发椅。在东莞凤岗,很多超市都会设置这种租给商户的柜台。
我们到的时候,几个中年女人正躺在理发椅上,接受“白转黑”的疗程。为她们做头皮按摩的,有年轻姑娘,也有年过30岁的女性。购买产品的顾客大多是白了头的中年妇女。柜台里,女人们三两成群地闲话家常。有性子活泼的,把自己当成了产品推销员,一旦有顾客好奇驻足,她介绍产品比店员还要热情。
基本没有人理我,因为我一看就没有购买力。她们堆起笑脸,热络地和我妈说起话:“刘姐,最近他们说总公司要办周年庆了,你看要不要再来一套?现在买的话很划算的!”
我妈一向耳根子软,我正担心她稀里糊涂地掏钱消费,没想我妈用三两句话糊弄了过去。大概是看我有些惊讶,我妈低声跟我解释:“我又不傻,买这么多囤着没必要,就你爸老觉得人都是傻子。”
柜台里出入的女人们基本都和我妈相熟,她在里面如鱼得水,相谈甚欢。这是她在家里几乎从未出现过的状态。
我开玩笑地问妈妈“白转黑”真的有用吗,能让人这么狂热?妈妈的眼睛顿时亮了,据她说,这处柜台,还有很多跟她一样被白发困扰的女人。听完她们的故事后,我却觉得她们不仅一样把白发当敌人,生活中也共享着某些处境。
比如,她们中的一些人,都难以拥有为自己花钱的自由,为自己消费的行为也难以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
据我妈说,柜台里,最“狂热”的是一位中年教师王阿姨。王阿姨和我妈一样,也是40岁出头。白发曾经为王阿姨招致无法承受的尴尬。她是私立小学的老师,操心着几个班孩子的学习,家里还要带3个孩子。据她说,就是因为操心学生又操心家里,她硬生生把前额的头发全熬白了。然而王阿姨的学生不知道这些。有一次,一位学生问王阿姨:“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老啊?”王阿姨说,当天回家,她用剃刀把前额的白发都剃掉了。在她看来,秃一些总比白头好。
王阿姨的丈夫也不支持她做“白转黑”。除去每个月的生活开支,她和丈夫的收入,都由她丈夫拿去买烟酒消费。不仅不给她钱装扮自己,得知王阿姨想去把一头白发变黑,她那丈夫还嘲讽她,让她服老,不要做年轻女人才做的事情。
最后,王阿姨还是购买了疗程。柜台的老板娘分了些手工串珠、编绳的外快活给王阿姨。每天等丈夫睡后,王阿姨偷偷在夜里做手工,才攒了钱在店里买了最基础的护发药水。
不管是何原因,后来,王阿姨真的长出了黑头发,也自动成了这里的推广积极分子。按照店里的规矩,推荐一个人来光顾,就能得到一些护理产品,省下一大笔开销。
王阿姨说,每年入学季新招进来的年轻老师们,她们乌黑的头发和自己的白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新老师还送了她几个据说是代购回来的护发精油的小样。洗完头抹上去,头发不毛躁了,可以更好地把白发藏在黑发中。用完后她去网上搜了正装的护发精油,一瓶的价格就足够孩子上半个学期的兴趣班,没什么必要,还是算了。
她是农村出身,也是老家的老大,一直习惯性将自己的需求排在父母和弟妹后面。等到工作赚钱了又结婚生子了,赚钱再多,也花不了多少在自己身上。
说着王阿姨后来刮掉白头发的地方真的长出了黑头发,我妈神采飞舞。我回想起2021年春节前,我回到家。当时小姑的厂子赶工,妈妈抽空去兼职。每天忙完回家,她老说头疼,让我给她按按头和胳膊。客厅大灯太亮,妈妈觉得刺眼,只开小灯,她闭上眼睛躺在我的腿上,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发现她年轻时纹的眼线和眉毛都掉色了,头发也褪出了一簇簇白色的发丝,被灯光一衬,十分扎眼。
不知道没有人帮忙按头的时候,妈妈如何舒缓疲惫。
我想,如果“白转黑”对身体无害,虽然不一定真的能把头发养黑,却也不失为一个放松的法子,就是当是放我妈去买个心理安慰,去和人聊聊天。只要心态好了,白发也不会长这么多。这么想着,我也就不再想着帮我爸拦我妈的事情。
回到家,我爸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见我进门,眼皮也没抬一下。他不想听我转述我妈为何焦虑,也不在意我妈是否是因为交到朋友、因为做这件事高兴,才去购买疗程。他只想让我妈赶紧停止被他认为“愚蠢”的行为。
而我妈,也不搭理我爸的反对,一直我行我素。
搁置的争议,总有爆发的一天。
2022年3月的一个周末,他们俩的公司久违地接了个大单,两个人一起加班加点忙活了半个多月终于赶上了,及时交货。
之后,我妈看没事了,就去做她的黑发护理。过程中,我爸要查货,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等我妈做完护理发现了那些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我爸的怒火直冲她扑过去,质问她到底做什么去了。
妈妈知道爸爸一向不喜欢她去做“白转黑”,没有直面回答,只说自己在外面有事。这个回答让爸爸更加生气,指责妈妈自私,只顾着自己。
晚上,妈妈气冲冲地进门,片刻都没歇,大声地质问爸爸:“你凭什么说我自私?”
我爸没接茬,不断在屋子里走动,一副不愿和她多说的模样。他从房间走到客厅再走到阳台,我妈不依不饶地追问他,终于我爸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两个人像是两只斗鸡,身处于一个封闭的战场,彼此怒视着,言辞激烈而尖锐。不久,爸爸再次摔门而去。
深夜,他离去的动静触发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冷光透过我们家半透明的大门照进来,却像划分了楚河汉界。爸爸站在河对岸,始终不愿回头看看妈妈的诉求。
我爸和我妈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我们那的农村高中学历的都很稀有。我爸这个高中生,明面上条件不错。我妈说,相亲时,我爸收拾得很利索,还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听介绍人说,我爸是个小老板,我妈当时还以为,嫁过去能当个小老板娘。
这件事后来我妈没少吐槽,嫁过去后,她才发现我爸说的厂子是个空壳,自己还欠了一屁股债。
1999年年末,我妈生下了我。催债的人天天上门,她抱着我跑到后山躲债,担惊受怕地回到家后,发现陪嫁过来的电视机差点被债主抢走抵债。她绘声绘色地和我诉苦那些日子的光景,每到委屈之处,就眼眶泛红。
2001年,爸爸的草席厂难以维系最终关门。妈妈将我留给爷爷奶奶照顾,独自一人到肇庆打工,没过多久我爸也去了肇庆打工还债。那段时间妈妈的工资比爸爸高,她常说,那是我爸脾气最好的时候。
2003到2005年间,他们两人辗转好几个城市打工,攒下些钱,两人合伙开了一个小公司。我爸自然是老板,我妈也依然没能当上顺心老板娘。她撑着后方,助力我爸在外头商谈合作,中间还生下了我的妹妹。
人生最宝贵的20年,妈妈的岁月就被这些我爸看不起的事情,消磨掉了。
妈妈的思绪想来很混乱。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去做个头发护理,我爸就要时时说她,是被人洗脑了。在普通的家庭,男人抽烟、喝酒、应酬交际的开销都被认为是合理的,为什么她一个女人去做这些事,就成了浪费钱。
和我倒完苦水后,妈妈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压抑中。她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在白夜里焦躁地穿行在一个个房间中,一会擦干眼泪,咬牙切齿地说自己一定会坚持去做“白转黑”,一会又捏着护发药水的瓶子迷茫地问我:是不是没必要弄成这样?
而后,她又拉着我的手,絮叨道:“如果不弄这个,给你和你妹多买点吃的也行,你看你那么瘦。”
看着我妈反复的模样,我忽然又想起王阿姨。我发现妈妈和王阿姨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同样是不被丈夫理解和受金钱控制,但更重要的是,就算有了钱,她们也缺乏把钱用在自己身上的坚定决心。家人,孩子,乃至丈夫,她们可以为一切让位,自己则永远排在最后。即使把她们拉到前面,她们的不配得感依然强烈。
第二天,我拉着妈妈去已经约好了的“白转黑”,妈妈看着依旧没好脸色的爸爸有些犹豫。我看不下去,在爸爸面前出言维护了妈妈,指责爸爸控制欲太强,妈妈有权利支配她的钱,也有权利去做任何不违法乱纪的事。
爸爸错愕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回房了。这一次他没摔门。妈妈惊奇地打量了我好几遍,夸张地对我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我向你学习。”
我算明白了些什么。可能爸爸从来不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会伤害妈妈。他自以为他惯用的冷暴力是不和妈妈计较,实际上是在沉默里慢慢把妈妈逼疯,自己反倒留一个冷静的形象。他也未必觉得“白转黑”有多浪费钱,只是认为妈妈非要去做“白转黑”挑战了他的威严。妈妈居然反抗了他说的话,这让他失去了对一向顺从的妻子的控制。
前些日子去亲戚家吃饭,妈妈让我看看她现在的白头发还明不明显,我说好多了,又拿出卷发棒给她做我专门在网上学的短发造型。我不是很熟练,也还是给妈妈烫出了一头像模像样的小卷。
妈妈照着镜子,直说太夸张了不好意思,却藏不住满意的神情。我直夸她好看。到了饭桌上,亲戚也夸她好看,她乐得合不拢嘴。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白头发还在,但妈妈没有再那么在意它们了。
从前,妈妈因为白头发,没少被爱开玩笑的亲戚调侃,小表叔爱打趣说,白头发是妈妈养育孩子、照顾家庭的荣誉象征:“长白头发,才能证明你为这个家操心啊。”
我妈觉得烦恼,为什么自己的价值要靠恼人的白头发体现。
她陷入了左右两难,一边是选择黑发,代表自己向往的美丽,另一头,则是保留恼人的白发,为了得到周遭的认可。某种程度上说,她如果选择美丽,对家庭的付出不会被看见。因为女人到了中年就该失去爱美的权利,身材是否臃肿,脸上是否起黄褐斑,头发是否黑白交杂都不重要。她们该做的就是成为家里的一个机器,每一个环节都要严丝合缝地对接好,不容一丝偏差。
而那些对美的向往,都被曲解成妄想。
有一回扫地,我妈指着那些黑白混杂的头发对我说:“你看看,这就是他们说的什么价值和荣誉,心情好时说这种话骗骗你,其实这些头发就是讨人嫌的垃圾。”
她叮嘱我和妹妹:“你们可不要信这些话,自己的价值只有自己能决定。”
和妈妈一样在柜台做“白转黑”的李婶就曾和妈妈说过,她婆婆很反感她做“白转黑”,总说李婶是“金贵命”。在那种语境里,这不是夸赞和羡慕,而是一种嘲讽她不够本分的挖苦。李婶的婆婆说,她们那个年代的女人,白头发长就长了,大家都有数不清的活干,没人管你长不长白头发。李婶没有接受婆婆的批判,也不愿成为婆婆口中任劳任怨、奉献一生还一声不吭的女人。
再陪妈妈去柜台时,遇到的阿姨会羡慕地对妈妈说她女儿大了会心疼妈妈了,妈妈听着有些扭捏,又忍不住得意。
我知道,得到家人理解和支持,妈妈的腰杆都硬了不少。
在这里进行“白转黑”的阿姨们绝大多数都是独自前来的,身边人很少知道她们在做这个,知道也不赞同,更别说陪同了。她们本身也没有多少空余时间,来这里一趟也是处理完家中事务后挤出来的时间。
有位阿姨对我们说她小儿子看她要出门闹得很,居然还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能出去玩,应该跟着我,我去哪你去哪。”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这些话,要他去找他爸,他说爸爸要赚钱,把我气笑了,好像我不挣钱一样。弄个白头发还这么麻烦!”阿姨很是愤慨。
妈妈闭着眼享受按摩,慢悠悠地说:“管他们呢,腿长我自己身上,我爱去哪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