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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四个背叛她的男人,掏空了她北漂二十年的积蓄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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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25 07:36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四个背叛她的男人,掏空了她北漂二十年的积蓄 | 人间

 路得 人间theLivings 2023-12-25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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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弄懂,蒋大胆憋着劲地要这个年龄差,还是因为头一个男友的背叛。他们相处了十来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背叛,在她心里刻下的伤痕,很多年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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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装腔启示录》剧照





1


2018年秋天,孙小草要介绍一位新朋友给我认识:“她在北京开旅游公司,正需要个资深做广告的人帮她把一下宣传这关。”

半小时后,我们来就到了蒋大胆位于大望路的办公室里。没聊几句,我就意识到彼此话不投机,心想:“谁说我们能聊得来?就因为我们都是北漂大龄剩女,就因为都能挣点钱,就因为都给家里源源不断地填窟窿成了‘伏弟魔’,我们就是同类了?孙小草这家伙害人不浅,活该她也坐在这里尴尬。”

十分钟后,我放弃了沟通的努力,干脆玩起了手机。孙小草也来效仿,两人口里无言,手机覆面,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该如何体面地告辞。结果,蒋大胆根本没工夫搭理我俩,当时她正忙着一边训斥下属,一边在电话里安抚客户。她一会儿对前者疾言令色,声震屋瓦;一会对后者眉开眼笑,强捧臭脚。

训下属、接电话、放电话、接着训下属……她的表情转换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看得我啼笑皆非。都说南方出软媚女子,可是来自广西桂林的蒋大胆却是个例外。她个子不高,长得圆滚,浓眉重眼,极其开展,使她的表情经常跳跃于眉飞色舞和横眉冷对之间。

终于,蒋大胆忙完了,我和小草赶紧站起来告辞,她却把粗壮的胳膊一拦:“正事还没有谈呢,到了吃饭的点儿,先吃饭!”我立刻有一种噎饭的感觉,继续苦辞,可蒋大胆能动手绝不逼逼,她站到中间,一左一右挽起我和小草的胳膊,硬架着似地往外推。她的力气超大,挣脱很不容易,扭扭甩甩的就更难看了。

只好吃饭。

大望路华贸中心的绿茶餐厅,地方怪优雅的,让人感觉大声说话是种罪过。蒋大胆不管这一套,她先豪横地点了一桌子的菜,继续大声讲话,不过倒真是谈正事。她问我一些旅游业新媒体传播的事,我说对旅游业不熟,只做了几个有点知名度的文旅项目,她勒令我:“不准谦虚!”我只好搜肠刮肚,把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蒋大胆听得相当认真,掏出小本一项一项地记录,我偷偷看了一眼,丑孩子一样的歪手错脚的字迹。本来不大自信的我顿时有了自信,慷慨激昂,指点迷津,还故意抖了几把PPT上的玄乎概念,听得她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顿饭下来,蒋大胆的眼睛里尽是崇敬,最后喊我“老师”。饭后,她非要送我和小草回家,左拥右推地把我们弄上了车。她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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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草说,蒋大胆打拼到今天这个地步很不容易。

她刚来北京的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房子租不起,就跑到不太熟的老同学那里蹭住。她只有中专学历,先在一家小旅行社找到了一份接待员的工作,慢慢的,混到可以独立带团。那时的她就很放得开,扭着屁股又唱又跳,只为活跃气氛;酒桌上不管生张熟李,只要有需要,搂住脖子一口闷;带团去西藏,她顶着高原反应还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全团的人。她积攒了一点资源后,开起了自己的旅游公司,中间吃的苦头一本书都说不完。

孙小草说,蒋大胆这几年很难,旅游行业正刹不住地走下坡路,公司效益越来越不好,还拖上了一个累赘。

“他弟。”孙小草十分鄙视地说,“从东莞的夜总会、歌舞厅里寻回来的,他们老蒋家的大宝贝,让她带到北京学做生意。”

我吸了一口气,问她弟在夜总会干什么。

“嫖娼没钱,当鸭没脸,就是在里面当小打手,好几次差点被别人打死。”

有一次,那夜总会里出了人命案子,一帮人都被弄到公安局接受调查,蒋大胆的爸妈得知消息,哭喊着让她把她弟找回来,生怕老蒋家就此断了香火。找回来也没用,他在蒋大胆的公司里啥也不干,白拿工资,整天蹲在办公室里打游戏。蒋大胆也不赶他,还给他在燕郊买了房,又送了辆小车。

孙小草义愤填膺:“当姐的做到这个份上够可以的了,他也不看看他姐姐多难,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其实有苦头自己咽!那间办公室是三个公司合用的,蒋大胆只占三个工位,加上他弟,只有三个员工。那辆凯迪拉克还欠着银行一半的钱呢,打拼了十来年,就在大厂附近买了套房,还欠着贷款呢。”

“她结婚了吗?”我问。

“没呢。”

前些年,蒋大胆是跟男友一起创业的,两人做国旅的下游公司,做广西、浙江、江苏等南方地区的地接社,是二道贩子。他们接的都是单位的大单,几百人的那种旅游团,光二手签单人头税就不少,虽然辛苦点,却结结实实挣了点钱。

两人处了十来年,同居了七八年,眼见着苦尽甘来,都要结婚了,男友却出轨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前台。这男人情商比蒋大胆高,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得比她好,事情败露后,干脆和前台妹一起另起独灶,把公司里的大单客户揽走了大部分。就这样,蒋大胆的财路、婚路,都被那王八蛋截了胡。



2


三十七岁时被前男友给撂下了,蒋大胆从此开始“发疯”。

2013年后,旅游业开始走下坡路,她却迎难而上,到处搂关系,还接那种费劲又不赚钱的散客团。她这么做是在跟前男友较劲呢,何苦呢?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找对象也要跟前男友较劲,非得找个年轻的、会哄人的小鲜肉,让孙小草气得直咬牙:“这是要喂钱的呀。”

不久以后,我就见到了蒋大胆的“小鲜肉”男友,还是在大望路,一家茶馆里。

小伙子叫管铭,二十六岁,比蒋大胆足足小了十一岁。他不但年龄小,体量也小,个头不高,眉眼细长,面皮白净,戴着金色圆框眼镜,看起来挺清秀,文质彬彬。他高职毕业,从南通老家来北京打工,图个自由,给健身房发过传单,在售楼处卖过房子,还为教育机构卖过课程……每每说起自己干过的行当,他总会用同一句话作总结:“姐,太苦了,太没尊严了,不是人干的活。”

叫他这么一说,全北京除了大老板和当官的,其他人干的都不是人干的活。

管铭年纪不大,行事却很油滑。他做小伏低,话到手到,甜言蜜语,当着外人的面也是一口一个“我家大宝贝”。蒋大胆很吃这一套,满面含春,我和孙小草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私下里,孙小草表示愤慨,她觉得蒋大胆什么人没见过,竟然会跟这种油滑又无能的小男人纠缠在一起。现在管铭这小子吃的、住的、花的、用的,都是蒋大胆的。两人在大望路租了个房子,已经同居了。

我不明白,这纸糊似的小子,蒋大胆看中了他啥?但仔细一想,倒是有点理解了——多少年来,蒋大胆当自己是汉子,别人也当她是汉子,她的世界里满满都是硬刚、逞强和粗糙,管铭的做小伏低、轻怜蜜爱,安慰了她隐藏的少女心。而且那小十岁的年龄差,在蒋大胆看来,可能更是一种自身实力强大的证明。

当然,这次约喝茶,其实是有正事要谈——管铭已经进了蒋大胆的旅游公司,一个弟弟、一个男友,满屋都是“皇亲国戚”。蒋大胆让管铭负责新媒体的对接工作,就是建个群,拉进去几个做视频剪辑的、脚本拍摄的,想制作一些视频来宣传公司的旅游路线。管铭负责提想法,我帮忙出脚本,其他人报价,看能否执行。

可是这事最终不了了之——管铭在群里提了一堆不切实际的想法,让群里的众人不知如何回答。后来,我单独拉蒋大胆和管铭商量,为了照顾管铭的面子,我把他的一些略靠谱点的想法往合理化的方向引导了一下。征得二位的同意后,我出了简单的方案,找到做执行的人报价,可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我估计是蒋大胆嫌价钱太高。

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对于广告人来讲是见怪不怪的,骗标的都有的是,这不过是提点想法,算不了啥。但蒋大胆却过意不去,之后又请我吃了几顿饭,让孙小草作陪。相处下来,我觉得蒋大胆虽是个略显怆俗的生意人,但为人倒有一份难得的真诚。这一点我很喜欢,渐渐地也就做了朋友。

既然做了朋友,就忍不住说点实话,孙小草早就看不惯管铭了——她到访过两人同居的小窝,只见沙发上堆着脏衣裳,茶几旁滚着一堆臭烘烘的鞋。蒋大胆尚且主外脱不开身,可这管铭既不主外又不主内,真是什么用都没有!孙小草劝了几次,不得要领,又要我去说。

都知道男女之情外人不好插手,闹不好连朋友都没得做。可耐不住孙小草的再三鼓动,我只能试着谈谈。



3


下一次聚餐,我跟孙小草为了要谈的话题铺垫了很久,先说如今生意不好做,日子不好过,年龄大了,体力差了,等等。之后又说我们这些老家贫穷、出来北漂的人,真是一步都错不得,额外的负担真的担不起。

我们还怂恿蒋大胆做一个心理测试:想象和五只小动物,驴(事业)、猫(恋人)、狼(自尊)、牛(金钱)、小浣熊(朋友)一起进行长途旅行,本来快乐的旅游不幸遭遇了五次危机,每次都要舍弃一只动物才能侥幸存活。

“你会先放弃哪个?”我们问她。

蒋大胆第一把扔掉了狼,第二把扔掉了驴,第三把扔掉了牛,最后剩下猫和小浣熊舍不得扔,一直在两者之间犹豫。

我跟小草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咋往下说了,蒋大胆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们:“你们到底想说啥?”

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不看好她的小男友——负担太大了,她左肩膀扛着男友,右肩膀扛着弟弟,头顶还有两个没有退休金、身体不好的爸妈,将来要是生了孩子咋办?还是慎重点好。

孙小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大姐,你为啥不找个能帮你一点的男朋友呢?岁数也不小了,要现实点。”

蒋大胆垂下头,半晌才说话:“哪有那么好找?管铭也没有那么差,有时候很会体贴人的。”接着,她又说了一些管铭的好处,无非是帮她按摩拔罐,给她的笔记本电脑换风扇,经常用破壁机给她打红枣豆浆之类的。

我心中喟叹,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真的很容易被这些生活细节感动到,蒋大胆看到了暖心的“芝麻”,却忘了压力大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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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节回京,我要把老家的土特产送给蒋大胆,就去了她公司一趟。刚到门口,就听见姐弟俩在吵架,蒋大胆的弟弟骂道:“谁让你相信这个小白脸,早就跟你说他靠不住,人家骗你,你还给人家数钱,真够可以的!”

我敲门,吵架声止住,蒋大胆的弟弟怒气冲冲地走了。办公室里,管铭不见了,蒋大胆瘦了一大圈,质地蛮好的驼色大衣穿在她身上,倒显得人清秀了许多。她心不在焉地跟我闲扯,但自始至终都没提管铭,我不好多问,就打道回府了。

后来问了孙小草才知道,管铭那小子不声不响地拿了蒋大胆给地接社结账的十来万块钱跑回了南通老家。蒋大胆的弟弟嚷嚷着要报警,被蒋大胆死命按住,她摸到管铭的老家,人家没躲,还开着一辆十来万块的低配车满城嘚瑟呢——管铭一直想买辆车,但蒋大胆不同意,他就打算来个“先斩后奏”。蒋大胆找上门去,这小子又是一顿甜言蜜语,说正好带她见父母,把两人的婚事敲定。

说到这里,孙小草面色铁青:“蒋大胆这大傻子,还屁颠屁颠地买了新衣服,拎着礼品,在餐馆包间里等着人家,结果管铭没来,管铭他妈来了”。

管铭他妈也就四十来岁,一看就不好惹。她上来就先声夺人,羞辱蒋大胆:“一个老女人干什么不好,要勾引我的宝贝儿子?”接着,她表了态:宁愿打断儿子的腿,也不能让他毁在一个老女人的手里。

管铭他妈一口一个“老女人”,把蒋大胆惹火了,她说管铭携款潜逃,自己弟弟正打算报警呢。管铭他妈一听这话,吓得脸都歪了,口气立刻软下来,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她说家里就她老头一个人拿退休工资,她没文化打点零工,挣的钱还要养小孙子——管铭的儿子。

管铭有儿子?!这次,轮到蒋大胆傻了。

原来,管铭在读高职时就搞大了人家小姑娘的肚子,女方家里信佛,坚决不堕胎,孩子生下来就扔给了管铭。当时管铭还上着学,这孩子只能由他父母带。毕业后,家里托人给他找了工作,他干了几天就跑了,回家待着不愿受管,不想带孩子,又不愿听父母唠叨,一拍屁股就去了北京。走的时候,他还拿走了他妈的银行卡。

得知这一切,蒋大胆那灌满了甜言蜜语的脑袋终于开了一丝窍。可她为人仗义,觉得到底相爱一场,那十几万就算了。但她弟不肯,一个劲地骂她,要拿着证据去报警,最后逼着蒋大胆问管铭他妈要钱,这才拿回一半来。

自始至终,管铭连头都没冒。此事过后,蒋大胆垂头丧气了好一阵。



4


2019年夏天,蒋大胆掉下去的肉又长回来了,一张饱满的脸春风得意。原因有两个:一是她的散客生意做得还不错,公司扭亏为盈;二是她又谈恋爱了。

“还是一枚小鲜肉。”蒋大胆笑得花枝乱颤,我和孙小草暗吸一口凉气。

等见到侯晓兴真人时,我心想:这哪里是什么“小鲜肉”啊?满脸疙瘩,中等个头,粗壮黝黑,真不好看。可聊了一会儿,我又责备自己不该以貌取人——这个小侯比管铭好太多倍了。

首先侯晓兴能吃苦。他老家是河北定州农村的,家里两哥一弟,父母都是农民。这样的家庭条件,出门在外是没有退路的,只能拼。他在物业公司做开荒,苦活累活都能干,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还经常给老家寄点钱。再者,他说话有纹有路,让人感觉很稳当。

“小我九岁呢。”蒋大胆有点得意。

我不以为然,觉得两个人只要合适,年龄大小都不算事,只是这蒋大胆过度强调这个“小”,仿佛在她这里,年龄差是一剂上好的春药。直到后来我才弄懂,蒋大胆憋着劲地要这个年龄差,还是因为头一个男友,他们相处了十来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背叛,在她心里刻下的伤痕,很多年都填不满。

只是,这侯晓兴跟管铭不一样,他不会在恋爱中做小伏低,更不大会用甜言蜜语哄人,比如蒋大胆痛经时给他打电话求安慰,他只回一句“我在忙,你自己注意”就挂了电话,惹得蒋大胆抱怨连连。

孙小草劝蒋大胆要面对现实:“大姐,我家那口子也这德行,除非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否则他是不知道我累了、病了、难受了的。与其等别人关心你,你不如自己关心自己,你现在考虑的就是这个人能不能组建家庭,你多大了?”

蒋大胆没听进去。她一会儿在朋友圈里秀恩爱晒幸福,一会儿又在我们的三人小群里把小侯骂得狗血淋头。闹矛盾时轰轰烈烈,和好了又蜜里调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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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蒋大胆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侯晓兴掌厨。租的还是大望路的房子,不过换了个小区,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晓兴打扫的,这些事我都不管。”蒋大胆摊摊手道。

孙小草打趣:“嗯,不错了,我家那口子钱挣得不比我多,家务可是一点都不做的。晓兴能吃苦,能做家务,做事也有条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我为你准备的那份礼金,可都等了十来年了。”

侯晓兴有点感激地看向孙小草,又有点期待地看向蒋大胆。可蒋大胆却顾左右而言他,问小侯:“饭做得怎么样了?我饿了。”

那满满一桌子都是家常菜,荤素搭配得好,吃起来都很可口。我和孙小草忙不迭地夸赞,可蒋大胆却不咸不淡的。那天蒋大胆的弟弟也在,姐弟俩说着说着就讲起了广西方言,我们一句也听不懂。我和孙小草面面相觑,看向小侯,他的腮帮子抽搐了两下,一脸的索然无味。

吃完饭,侯晓兴熟练地把碗筷端到厨房去洗,蒋大胆和她弟都不动。我和孙小草过意不去,跟到厨房帮忙,聊天的时候,就问小侯,蒋大胆的弟弟是否经常来?

“都快住在这里了!”侯晓兴抱怨道。

他们两人同居没多久,蒋大胆的弟弟便隔三差五地来蹭饭,开头侯晓兴还很给面子,会特意加菜,结果这弟弟跟大爷似的,理所当然地天天来吃。发展到后来,他吃完了就直接在沙发上睡,早上起来接茬吃小侯做的早餐。

侯晓兴说:“姐,我单位在东坝,下了班就被催着赶紧回来做饭。他们的公司就在附近,就不能回家自己做吗?吃了饭,碗筷一推,想让他动手帮忙洗碗、做饭、擦地,那是不可能的。我女朋友就算了,她弟弟我为什么要惯着?他还比我大四岁呢!他们一直说方言,我一句话都听不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防着我呢……”

侯晓兴很委屈,抱怨这么多,大约是希望我和孙小草能帮忙劝劝蒋大胆。我们也确实给蒋大胆分析了利弊——如果她一定要找年龄小的,小侯算是个靠谱的对象,如果要结婚,那就得认真对待,不能老让人家伺候她弟弟;另外,得对人家小侯真诚点,好点,家务一起做更能增进感情,人家付出了就要领情,男人该夸还是得夸,别硬邦邦的。

临了,孙小草再戳一把:“考虑好了就结婚,老这样同居着不是事。你岁数不小了,还想不想要小孩了?就算现在怀孕,都已经是大龄孕妇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蒋大胆的脸色有些发白了。



5


就在这年农历春节前,侯晓兴搬走了。

起因是两个男人吵了起来,蒋大胆的弟弟拿出当年在东莞夜总会惯用的流氓腔调,扬言要打得小侯出不了门。侯晓兴看着蒋大胆,问:“你自己选,到底谁应该出这个门?”蒋大胆让他别闹,侯晓兴看了她一眼,说:“我不跟你们扯了。”当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

那几天,蒋大胆在我们的三人群里不停地发消息。看得出来,她很眷恋小侯,但又希望小侯能像往常一样先低头认错。我们鼓励蒋大胆先去服软,毕竟人家是被她弟弟撵走的。

孙小草说:“男女之间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没准肯低头的那一方,才是站在高处的一方。”

于是,蒋大胆头一次跟侯晓兴低了头。小侯心平气和地告诉蒋大胆,她必须在他和弟弟之间做个选择,他不想再过“三人行”的日子了。蒋大胆不理解,在我们的群里呼天抢地:“他是什么条件?穷,没钱,没事业,长得丑,不关心人,不会哄人,我谈的男朋友当中,他是条件最差的,他自己不知道吗?我都这么迁就他了,他为什么还让我抛弃我的家人?”

我和孙小草帮理不帮亲,说小侯的条件她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如果心有不甘,大可不跟人家谈恋爱,但既然谈了,要结婚,就不能把个流氓似的弟弟掺和进去。

蒋大胆气得退了群。


------

春节,疫情来势汹汹,想见面不再是容易的事,蒋大胆又拉了群,在群里真诚道歉,谁也没有跟她真生气,相反的,我挺理解她。

蒋大胆说她的旅游公司已经全面停摆,我们只好问问她的感情。她说她跟小侯已经和好了,只是小侯还是没搬回来住——他们单位也在缩减业务,为了多赚点钱,小侯就兼职送外卖,俩人不大有时间见面,即使偶尔见一面也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的。

等我们大家再次相聚,已经是5月份了。蒋大胆问我和孙小草有没有靠谱的装修公司,她想装修大厂附近的那套房子,想装得好点,当婚房。

“小侯求婚了?”我们忙问。

蒋大胆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自己岁数不小了,这次回老家,看见堂妹表妹的头胎都上初中了,二胎也都会走路了,她突然也想要个孩子了。为此,她在吃中药调养身体。

“装婚房是为了跟小侯结婚吗?”我问。

“不是他还能是谁?”蒋大胆瞪大了眼睛,又蹙眉道,“装好了房子,我就跟小侯搬进去住,我弟弟总不好跟着我们去大厂吧。”

“什么?你弟弟还没有从你那儿搬出来?”

“他怎么肯搬啊?他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我搬走了,大不了给他付房租,而且他正在谈女朋友,以后有别人照顾他。”

我觉得不可思议,孙小草更是口下不留情:“你昏了头了,这样的人最好让他自己多吃社会的亏,你别让他毁了你的后半辈子……”

蒋大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赶紧在旁边打圆场。



6


也许是想挽留侯晓兴,也许是想赶紧摆脱弟弟,也许是为了向我们证明她能搞得定,总之,蒋大胆开始马不停蹄地装房子。后来我们才知道,她装修的钱都是借的——尽管2018年下半年的散客生意做得不错,但除去各地供应商、地接社的成本,只能算是薄利。蒋大胆平时的花销也大,大厂的房贷、大望路的房租、办公位租金等等,加起来是不小的数目。

因为疫情,房子只能装一阵停一阵。等到装好了,蒋大胆特意拍照发了朋友圈。她跟侯晓兴手牵手坐在新房客厅的沙发上,有点“官宣”的意思。

“小侯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啊?”孙小草让我看照片。手机里,只见蒋大胆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而侯晓兴——怎么说呢——笑得有点勉强,肢体也有点僵硬,仿佛那只手是被蒋大胆硬牵住的。

“而且,小侯的朋友圈也没有‘官宣’啊。”孙小草开始担心。

我说很多男生拍照都不会笑,不在朋友圈“官宣”,也不能证明什么。我嘴上这么解释,其实自己都有点心虚。

事实证明,孙小草的担心没有多余。

一个多月后,蒋大胆摔坏了手掌骨,需要做手术,孙小草让她赶紧联系侯晓兴,可小侯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蒋大胆一脸落寞,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手术不大,要花几万块,蒋大胆一脸为难,说自己“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在她曾买过一份意外险,孙小草帮忙跑流程,后来手术费全部报销了。

大约在蒋大胆手术做完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孙小草发给我来几张照片,是侯晓兴的结婚照。新娘不是蒋大胆,而是一个粗粗壮壮的年轻姑娘,婚礼现场的背景是那种土土的砖房,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在老家结的婚。

我们忙给蒋大胆打电话,她说自己在大厂的房子里,声音听起来不正常,显然是哭过了。

找了个周末下午,我们去看望蒋大胆,憔悴的她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骗我?那次他带来一个朋友,嬉皮笑脸地叫我‘嫂子’,他也没拦着。”

仔细听她复盘,其实也算不上骗。许多男人想分手时总不愿意直说,以为冷处理就可以达到目的。这几个月,侯晓兴和蒋大胆统共没见过几面,一直是蒋大胆在一腔热情地憧憬着没有男主角的婚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这个小侯是好人还是骗子,蒋大胆也只能接受现实,且必须接受现实。


------

2020年上半年,蒋大胆的公司拢共只接到了零星几单小生意,赚了几万块钱。这点钱远远应付不了大厂的房贷、大望路的房租、办公位租金和三个员工的工资。

下半年,蒋大胆陆续退了大望路的房子、大望路的办公位、辞退了员工。为了装修房子,她借了三十多万,还欠着几个地接社四十多万,为了生存,她只好用那辆凯迪拉克开起了网约车,应付自己的日常花销和房贷开支。她催促弟弟也赶紧找份工作,因为她已经自顾不暇,供不起弟弟的花销和燕郊的房贷了。

她弟弟自然不愿意,成天骂骂咧咧,恨姐姐、恨父母,认为自己当初就不该跟着姐姐混,不然也不会越混越差。到了年底,她弟弟被女朋友分手了,成天躺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

而此时,几个地接社起诉了蒋大胆的公司,要求还钱。因为这些官司,我们才知道她公司的法人竟然是她弟弟——这是她父母要求的,为的是让儿子“有事业和责任心”。

“这么荒谬的要求,你也能答应?”我目瞪口呆。

蒋大胆颓然:“当时想着,反正弟弟离了我啥也做不了,没什么大碍。再说,也搁不住爸妈苦苦地求。”

蒋大胆的公司成了烫手的山芋,她弟弟不愿意担责,一面嚷嚷着要求变更法人,一面偷偷地把公司的资质、客户资源卖给了别人。他变相掏空了公司,只留了个空壳给姐姐,然后就回了桂林老家。蒋大胆回家找他理论,然后在除夕当天返回了北京。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老家的任何事。



7


2021年春节,因为防控,很多人都留在了北京过年。孙小草给我电话,说蒋大胆估计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她年底太忙,抽不开身,就托了一个朋友去看看蒋大胆,朋友回来说,蒋大胆家空空的,整个人颓到不行。我给蒋大胆打电话,说要去看她,她哑着嗓子,说什么都不同意。我和孙小草只好用美团外卖在她家附近的超市订购了一堆米面油和水果蔬菜发到她家去。

蒋大胆再出现时,已经是3月了。那天,她跟我们谈了她的债务,说这几个月她没闲着,卖了那辆凯迪拉克——那是她当旅游公司老板的最后体面。

“地接社利润很低,人家也等着吃饭”。还有几笔别人欠她的欠款也要了回来,凑在一起,给地接社结了账。还有装房子欠的钱,五万是借私人的,已经还了,剩下的刷了几张信用卡,疯狂地利滚利。还有每月六千多的房贷,已经拖欠了七八个月了。

我们问她以后打算怎么办,她颓颓地答道:“能怎么办呢?凑合着活下去呗。”

从前那个时不时眉飞色舞、动辄声震屋瓦的女汉子,精气神全被抽空了。她乱蓬蓬的头发落了很多白霜,我们心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后,蒋大胆在大厂附近的超市找了份工作,糊口是够了,还信用卡和房贷就别想了。银行找到“躺平”的她,给了两条路:一是卖房,用卖房款还贷款;二是法拍。蒋大胆想了想,把房子挂了出去,可此时小区的房价已经跌了一半,根本卖不出去了。

我和孙小草在微信上给她转了几次钱,但都被她退了回来。我们仨再见面,是在通州杨庄的一间教堂里。

那是个六月天,藏在小胡同里的教堂虽然有点破旧,却有种难得的安逸和静谧。院落里绿意浓浓,不知名的绿植结出累累的果实,散发着清香,让人忘了时间和烦恼。蒋大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有种超然的心平气和,是我认识她以来从没有见过的安详。

“我经常来这里听道。我搬到通州来了,土桥的一个单间,跟人合租的,我大厂的房子‘两脱手’了。”

追问下,我才知道“两脱手”的意思是“房子归银行,房贷也归银行”,也就是说,蒋大胆交出去的首付,这些年交的月供,还有三十多万的装修款,都化为乌有了。

在北京奋斗了快二十年,蒋大胆两手空空。她笑笑,说教堂的姐妹给她找了一份超市收银的工作:“日子能过,别担心。”

后来,她在微信里给我发了一段经文:“你们已经满头疼痛,全心发昏。从脚掌到头顶,没有一处完全的,尽是伤口、青肿与新打的伤痕,都没有收口,没有缠裹,也没有用膏滋润。”

这应该是她前半辈子的真实写照吧。

愿她余生被爱医治。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编辑 | 罗诗如     运营 | 梨梨


路 得

文艺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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