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租”去当伴娘时,谢宇科感觉遇见了爱情最理想的状态。
新郎对新娘宠爱至极——婚礼前一天,他不仅亲自到场,监督每一个环节的布置情况,还特意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去买新娘子最爱吃的小吃。
婚礼上,谢宇科自称是新娘的好朋友,但她们实际并不认识。她只是伴娘从网上临时找来的一个“演员”,配合完成婚礼这场人生最重要的演出。
当职业伴娘可以免费住进高档的婚宴酒店,还能拿红包、吃席,谢宇科突然觉得这份工作也不错。她借着参加婚礼的机会,去了中国很多个城市旅游,也见证了各种民族不一样的婚俗。最忙的时候,大三那年十一,7天她就连轴转了4场婚礼。
看客inS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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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租用伴娘的情况有很多种,有的想凑个成双成对的人数,有的要求属相不能相冲,还有的想找个外向的闺女帮忙活跃气氛。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乎所有的新娘都是第一次结婚,需要身旁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提醒她们,不要出错。
看到市场上旺盛的需求,谢宇科发现了商机,从大四那年开始,她创办了一家可以“租赁”伴郎伴娘的平台,起步2年来,平台上的司仪团队已经扩充到将近十万人。
只要人们还相信爱情,婚庆就永远存在市场。23岁的谢宇科希望自己能靠“职业伴娘”的生意挣到5000万,至于自己的婚礼,她最大的期待是:热闹。
看客: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做职业伴娘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吗?
谢宇科:我是2019年10月份,第一次去做的职业伴娘,那一场婚礼是在杭州萧山。
当时决定去当伴娘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自己老家刚好就在萧山,我从学校回去,那位新娘愿意给我报销机票,而且她给的收益也非常非常高,那一场婚礼我一共拿到了2600元的报酬。
除了讲好的报酬,一些新娘还会给伴娘包额外的红包,金额从几十到上千不等
第二个原因就是新娘人特别好,真的是把你当朋友一样对待。在网上没有认识到你之前就把定金什么都转给你了,然后还买了三套伴娘服邮寄到学校去,包括酒店也都安排得非常舒适。
那场婚礼还有一个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点,就是新郎和新娘特别的恩爱。我注意到新郎当时用的手机是苹果的iPhone6,但新娘已经用上了那年最新出的iPhone11,还有新郎知道新娘喜欢吃酱香凤爪,于是婚礼前一天他特地排了一两个小时的队去买凤爪。
印象里那场婚礼前后,新娘无论提什么要求,新郎都会按照要求去满足她的心愿,所以我觉得自己其实在第一次扮演伴娘的时候,就看见了爱情最理想的样子,想着能够继续去见证幸福应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看客:你当职业伴娘的时候,会担心被发现自己是“租来”的吗?
谢宇科:我们都会说是新娘的好朋友,而且一般也不加婚礼来宾的联系方式。婚礼上这些亲戚只会管婚礼顺不顺利,不会管你是谁,一般不会来问的。
看客:那你觉得找职业伴娘的这些新娘们,普遍会有什么样的特点?
谢宇科:其实两极差异是很大的,有可能是那种晚婚的,身边没有未婚的朋友,也有可能结婚得很早,19、20岁就结婚,但她们想法比较open,比较愿意去接受新鲜事物。还有的可能是朋友有事放鸽子、朋友比较内向等等,所以想要一个更加专业的伴娘来为她们服务,让婚礼更加顺利。
归纳起来,这些新娘最大的特点是都不太想欠人情,能用钱去解决的事情,都愿意去用钱解决。
看客:所以伴娘这个身份,也是需要一定专业性的吗?
谢宇科:确实需要。因为每个新娘都是第一次结婚,并不熟悉婚礼的每一个流程,不如请一个专业一点的知道要做什么事情,还有的时候你虽然请了亲戚朋友,但可能不好意思麻烦她们给你帮忙。
真的,我有一次参加婚礼,看到一个特别可怜的新娘。婚礼前布置婚房的时候,就我跟她两个人在那,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怜了。其实好的婚礼,应该一家子十几、二十多个人一起在帮忙布置。
另外职业伴娘还可以帮你策划接亲游戏,这个必须要遵守你们婚礼的时间,比如需要策划20分钟还是40分钟,应该提前准备哪些道具,等等,而且游戏环节需要活跃气氛,所以一般来说会要求伴娘外向一点。
到了正式接亲的那天,化妆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伴娘帮忙递一些夹子之类的,出门之后新娘的手包也都需要伴娘拿着,所以伴娘要负责的事项还挺繁琐的。
看客:你在当职业伴娘的时候,会担心遇到婚闹、挡酒之类的事吗?
谢宇科:这个首先我们会跟新娘签订合同,保证没有婚闹。其次,实际上我自己参加50多场婚礼,还没有遇上婚闹的情况。
婚闹可能只是极个别情况,但有的人就会放大这个东西,还有每个地方的习俗可能也不一样,我们一般来说是不接喝酒的单子的。
不过其实乡村婚礼有的也挺好的,像我自己去参加过一场广西玉林的农村婚礼,新娘子还带我去摘桂圆,那一次我摘了10多斤桂圆寄回家。
看客:那像这样做一场伴娘下来,你会有什么感受,会为新郎新娘开心和感动吗?
谢宇科:最大的感觉其实是累,而不是感动。
婚礼有午宴、晚宴之分,午宴的话早上三四点就要起来,到下午一两点钟结束,晚宴更不用说了,早上五六点钟起来,晚上9:00才结束,大概十四五个小时。
婚礼前一天还要帮忙布置婚房,一般到晚上十一二点钟,当晚还有可能因为去外地而失眠。
婚礼当天刚刚眼睛睁开来,就得去把所有工作准备好,把道具给做好,包括你自己的妆也要化好,还有新娘要做的事情也都需要积极配合。
像舟山那边的习俗就是婚礼出嫁一定要走路不能坐车,所以说新娘要走一两公里的路,伴娘也要跟着走,也很辛苦。
看客:你作为职业伴娘,亲身参加过多少场婚礼?
谢宇科:我从大二开始做伴娘,大三是最旺的一年,一个十一假期7天我参加了4场婚礼。等大四创立公司,差不多三个月公司就很忙了,我慢慢就交给员工去做,所以我自己应该去了有50多场。
看客:当职业伴娘真的可以免费旅游、拿红包吃席这样舒服吗?
谢宇科:其实这个也看新人。有的新人可能比较大方,会给你包机票,有些就可能寒酸一些。
我遇见过2次比较简陋的婚礼,一次让我睡的是沙发,还有一次是4个人睡了1张床。他们的酒席是流水席,就是说这一桌菜要吃三顿人,三拨人。酒席上的白菜汤里面有一些肉球,我感觉那个球都有点发馊的味道。
看客:那你见过最豪华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谢宇科:有一场在海口的婚礼,请了包括我在内的12对职业伴郎伴娘,都包了往返机票,包餐包接送,全部都是吃豪华大餐,住的也是五星级酒店,七八百一晚。婚礼那几天,他们把那一栋酒店全部都包下来了。
这场婚礼花了几百万去打造,场景里摆了两个锦鲤池,里面的锦鲤全部都是现买过来的,婚礼结束后又去放生。婚礼当天新娘的头饰全部都是纯金打造的,我估摸着应该有个几千克或者大几百克金子,然后头饰上也全部都是红宝石,她自己的裙子上全部都是用金线缝的,几乎所有女生梦寐以求的那种陪嫁物品都有了。
看客:那你有没有遇到过,对伴娘要求特别苛刻、或者特别奇葩的婚礼?
谢宇科:这个可能会依据全各国各地的风俗不同,有不同要求。比如我们遇到过,伴娘要和新娘八字相合,有的还要求生肖不能相冲。
有的还会指定要找某一个生肖的伴娘,而且他们还在偏远地区,比如在内蒙古一定要找个属兔的伴娘,那次可愁死我了。
看客:你在出席婚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新人?
谢宇科:我遇见过那种,婚礼全程苦瓜脸的,她的故事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当时也没太接触,就是纯粹做好自己伴娘的本分。还遇到过婚礼前一天不想结婚的新娘,那次我倒是有去跟她沟通。
因为那次我提前一天晚上到她办婚礼的城市, 刚入住酒店,她就来找我了,跟我聊起她和老公认识的经历。
她说她跟她老公是相亲认识的,认识才一年,基本上一个月只能见个两三回,所以没有什么安全感。而且她也觉得两个人未来发展的愿景不同,所以说也对未来很迷茫。
他们应该是属于那种门当户对才结的婚,但这个女生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说着说着她就说不想结婚了,也打电话和老公说了这个事。
之后我发现这个男生真的还挺好的,听完女生说的话后,第一时间就过来安慰她,说咱之前不是好好的,关心一下到底怎么了,我就把新娘刚才说的两个原因悄悄跟他说了。
新娘这边,我也让她和老公撒娇试试,比如说“老公我实在是没有安全感,你能不能结婚前答应我几个小要求”,让她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认真说出来。
最后这场婚礼还是顺利举行了,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的一个收尾了。
相比之下,我们还遇到过婚礼前两个星期取消订单的,婚宴取消证明都寄过来了,订的两个伴娘都不要了,说是男方出轨了,婚礼结不成了。
看客:来找你订伴娘都是女生,是不是为婚礼操持最多的也是女生?
谢宇科:差不多。我给50多场婚礼当过伴娘,几乎没有一个新郎操持自己的婚礼。
参与度最高的新郎可能还是我参加的第一场婚礼的新郎,他对于老婆是那种有求必应的这种态度。婚礼前一天他还来到现场,把T台的装饰、场景布置什么的拍下来,发给新娘子看。
可能对男生来说,婚礼只要办就好了,不需要弄得这么复杂。但女生肯定是想要摆成自己梦中婚礼的样子,会去找设计师做立牌、做手绘,包括座位在内每一个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看客:你会觉得男生也应该多参与一些婚礼前期的准备工作吗?
谢宇科:没有,我觉得男生做的婚礼并不是一定是女生喜欢的,不如让女生来做,你想万一男生做的女生也不喜欢还要挨骂,不如我掏钱,你来办,能配合得很好,已经就很好了。因为婚礼这东西可能是女生的仪式感更重一些,然后男生愿意掏钱的我觉得就ok了。
看客:那你有没有遇到过特别在意自己婚礼的新郎?
谢宇科:有一个新郎,对婚礼很上心。
他们是家族联姻,男生当兵,做军官的那种,女生爸爸是服装厂老板,他们俩都非常重视这场婚礼,包括仪式上台讲话,都是新郎还有女生父亲在讲。
其实这场婚礼算是新郎参与度很高的,但女生只是上台去交换戒指,之后敬酒环节,开始主桌席甚至没有她的位子,新娘被安排在一个角落里,新郎一个人去敬酒了。
但其实还有个原因,新娘她怀孕5个月了,一个家族联姻,一个奉子成婚,两个(不走心)条件她都占了。
看客:奉子成婚的新娘普遍会被亏待吗?
谢宇科:这个确实有可能会被亏待一些。有那种奉子成婚的新人,婚礼前几天夫妻俩就分房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想结婚。
但是也有那种很负责的老公。我觉得主要还是看男生,男生的态度决定了你以后在家里的地位。
看客: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想要把伴娘当成职业的?
谢宇科:我大二的时候想自己去赚点零花钱,当时也找了很多职业,比如宠物寄养,但好像不太方便,还有口红修复师,单价也有点低,后来就想不如去做职业伴娘。
我倒并不担心“当了三次伴娘嫁不出去”这种说法,我很喜欢旅游,干这个能包机票,顺便去各地玩、吃席,还能有红包,我觉得挺好的。
看客:你原本是学什么专业的?家里同意你做职业伴娘吗?
谢宇科:我是在财经大学读本科的,学的是金融学,我爸是做金融的,我妈是做会计的,他们其实本来想让我去银行上班的,或者说去当老师,我也去农业银行实习过,但是后来我发现去实习一场的工资还不如我去当一次伴娘的收益。
其实一开始我妈妈是比较担心的,她觉得一个女孩子出去当伴娘很危险,刚开始做职业伴娘的第一年,昆明、广州、哈尔滨、内蒙古,我真的是全国飞,我妈特别担心,生怕我去了回不来了。
但是后面做了十几次之后,我妈逐渐信任我,我毕业之后开公司也完全支持我,因为她看到我赚到了钱。
看客: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做一个职业伴娘的平台?
谢宇科:我前几次做伴娘每一场收益都很高,均价在1000块左右,后来新娘们不仅是找我,还让我帮忙去找人,我带我室友、表妹也去做了好几场伴娘,我想市场有这种需求,也有人愿意去做,为什么不把它们匹配起来?
只要价格合适,我觉得中间肯定是有利润可以赚的,而且那时候我手上已经有很多新娘的资源,也有很多伴娘的资源,所以说就想着把这个给做起来。
看客:创业的过程顺利吗?
谢宇科:其实现在很多学生会忽略学校的就业课,但我是去咨询过学校,说自己想创办一个伴郎伴娘的公司,学校给了一些帮助,包括参加“互联网+”比赛,写创业计划书,都很有效。
一开始的时候是我自己在做,后面把它更加完善化、体系化之后,团队每个人有分工,有专门的人来运营、做新媒体推广,还有财务处理公司注册在哪里,这些都是有对应的去安排的,所以算很顺利。
不过我是没有想到发展这么快,我印象很深,有一天24小时里平台上报名的伴娘就多了600个人,我也很清楚的记得,从一百个伴郎伴娘到一千个伴郎伴娘,再到一万个伴郎伴娘,最后到现在十万个伴郎伴娘,我们在全国有200多个供应商,基本所有省份都覆盖了。
看客:什么样的伴娘更容易被新娘选中?我在一些伴娘的自我介绍中看到“大众脸、不抢风头”的关键词。
谢宇科:我们招伴娘,硬性条件身高在1米55~1米75之间,其实很宽松,性格上认真负责、活泼开朗就可以了,但很多新娘都讲究“眼缘”,我们可能推荐过去一沓10个符合她要求的,但是最后并没有按照我们的推荐来定人,就是选了她觉得投缘的。
其实大部分新娘不希望伴娘比自己好看,因为婚礼当天她想做最美的新娘。
看客:你的公司里也有职业伴郎,所以也会有人来租伴郎吗?
谢宇科:有,不过对伴郎的需求还是少,大概是10个伴娘要1个伴郎的比例。所以伴郎的价格也会多几百块钱。
像伴娘的价格从430元到1314元都是有的,这是根据她们的伴娘经验,还有她们的才艺来定的,伴郎的话,一般来说说就是500多到1888元。
不过来租伴郎的也一般都是女生,经常是她们操持婚礼的时候,发现男生那边人不够了,就过来伴郎伴娘一起租了。
看客:在参加了那么多场婚礼后,你对自己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
谢宇科 : 没有去当伴娘之前,我肯定也想着嫁个有钱的、或者长得比较帅的那种男生,所有女孩子肯定都是这么希望的。
但现在当了很多次伴娘后,我觉得要挣钱更多的是靠你自己双手去挣,而不是说靠嫁一个很有钱的男孩子。所以还是想找个稳定的,认真负责、靠谱、有上进心,我觉得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挺好的,挺符合的。
看客:你跟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谢宇科:我们就是在海口那场豪华婚礼上认识的。
那次我主要负责统筹,还有对接女方这边的安排,他主要是负责男方那边的,那次婚礼我就发现他是一个非常仔细、认真负责的人。
他其实之前只有一两次伴郎经验,但我交给他婚房布置的任务之后,他能100%对应图纸还原出来。还有我交给他的伴郎服,他也能安排到位、给每一个伴郎都做好分工,所以我对他有很多的好感。
看客:那你现在对自己婚礼有什么设想吗?
谢宇科:可能以前小的时候会想着有一个非常梦幻的婚礼,有那种豪华的水晶灯、飞马鲜花,非常浪漫的那种粉色婚礼。但是现在也会想着其实婚礼并不一定非要这么的浪漫,可能简约大方我觉得就可以了。
因为当了这么多次伴娘后,我发现其实你婚礼的场景最后能够用到的只是两个地方:第一个就是展示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第二个就是拍几十张照片。
所以我觉得与其花个三四十万去砸个场景布置,不如就是我们把场景布置简单一点,然后把婚礼弄得热闹一些。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请个十二对伴郎伴娘过来活跃气氛,这样的婚礼才不空洞。
看客:你们现在是全国最大的婚伴平台了,对自己的事业你有自己的小目标吗?
谢宇科:我希望在我退休之前能多挣点钱,最好能有个5000万。等结婚之后,这个公司交给信任的人来打理,然后我就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