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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天地] 看不见的女性:为什么女厕所总是排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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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7 09:48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看不见的女性:为什么女厕所总是排长队?

 林杨攀 看天下实验室  2022-09-17 07:26 Posted on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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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是他者。”

撰文 | 林杨攀  编辑 | 曹颖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为什么商场里男女厕所的面积相同、隔间数量一致,但女厕所里总是大排长龙,男厕所里却鲜少排队?夏天的办公室中,为什么男同事可以身着短袖,女同事却常常披着外套或盖着毯子坐在工位上瑟瑟发抖?超市里踮起脚也碰不到的高层货架、小汽车中需要坐得更靠前才能够到的踏板,为什么生活中的这些细节总是让女性感到不便?


在最新一季《脱口秀大会》的第一期中,双胞胎颜怡、颜悦抛了一个“口袋梗”引起一片热议。


“你们有没有发现,女生夏天的衣服,是没有口袋的。我检查了我所有的夏装,我发现就算有口袋的,也是假口袋,就是把口袋给你缝死了,或者干脆给我画一个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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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把女装口袋小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写进了她们的段子。有人说这是刻意制造性别对立,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甚至不需要特别留心,就不难发现女性出门似乎特别热衷于拎包,而男性却总是空手出门,这难道是因为女性特别喜欢拎包吗?答案存在于性别差异中,跟能够轻松装下手机、钥匙、钱包的男装口袋相比,很多女装口袋几乎只能起到装饰作用,连塞一部iPhone手机都会露出半截。


而女装口袋小,只是女性在生活中面临的种种不便的冰山一角。商场里大排长龙的女厕所,夏天让女性感到瑟瑟发抖的中央空调温度,踮起脚也够不到的高层货架,都构成了女性生活中的日常。


面对这些不便与不适,大部分女性会习惯性地将问题归咎于自己——是不是我上厕所的速度太慢了,是不是我太怕冷了,是不是我的个子不够高?


但英国作家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指出,上述问题并非出自个体层面,而是源自社会层面对于女性经验的忽略,男性经验被偏颇地用于代表全人类。


2022年8月,佩雷斯的新书《看不见的女性》出版,她通过大量数据统计,揭示出女性经验在生活各方各面被忽视的事实——小到手机尺寸的设计、钢琴琴键的大小,大到医疗数据统计、城市交通规划。佩雷斯将这些定义为“性别数据缺口”。


性别数据的缺失使得女性在日常生活与工作中面临种种不便,甚至威胁到她们的生命健康安全。“但是男人忘记了这些问题,因为男人并不拥有女人的身体。”佩雷斯在书中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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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永远排队的女厕所


回到开头那个问题:女厕所排队是因为女性自身的原因吗?


佩雷斯在书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男女厕所看似完全平等的面积分配、隔间安排,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书中提到,因为生理结构的差异,女性上厕所的时间平均是男性的2.3倍,如果处于生理期,女性因为更换卫生棉条或卫生巾需要更长的时间。对此,佩雷斯指出,“只有只重形式(而非实质)的平等教条主义者才会继续声称为男女分配相等空间是公平之举。”


倘若把男厕和女厕统一变成“中性厕所”,情况是否会改观?


位于英国伦敦的巴比肯艺术中心曾闹出这样一个“乌龙”——它将男厕所更名为“附有小便池的中性厕所”,女厕所更名为“附有隔间的中性厕所”。这一举措不但没有缓解排队现象,反而让排队的女性变多了,因为没有女性会使用“附有小便池的中性厕所”,而男女都会使用“附有隔间的中性厕所”。


看似性别中立的举措,其实进一步加剧了性别之间的不平等,本质仍是对性别差异的漠视。


排队的女厕所揭开的只是公共空间中女性需求被忽视的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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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日,杭州,在西湖边一公共厕所的女厕前,女游客排长队等待上厕所。(@视觉中国 图)


英国交通部的一项研究显示,59%的女性害怕从公交车站或火车站步行回家,60%的女性害怕在火车站台候车,49%的女性害怕在公交车站候车,而相应地,对此感到害怕的男性比例分别只有25%、25%、20%。


这些数据直观地呈现了女性和男性在公共空间中感受到恐惧的程度差异,女性在公众场合更容易感到害怕。


“来自世界各地的犯罪调查和实证研究表明,大多数女性害怕在公众场所受到潜在的暴力侵害。”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城市规划方向教授阿娜斯塔西娅·卢凯图-西德里斯发现,在面对诸如废弃建筑、凌乱涂鸦等可能存在危险迹象的情景时,女性通常比男性更为敏感。


出于对犯罪的恐惧,女性会调整自己的出行方式及出行时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们更倾向于开车或者搭乘出租,而非乘坐公共交通。在加拿大的一项研究中,50%的受访女性表示恐惧令她们不敢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或停车场。


在遭遇到更严重的侵害行为之前,女性已经需要面对生活中被忽视的言语侵犯和不同程度的行为骚扰。而对于性骚扰和性侵犯的界定不清,遭遇性犯罪后的耻感,以及缺乏相应的告发程序,种种因素都使得女性在面临这些境况时,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


然而这些问题并非不可解决,只是“当规划者未能考虑到性别时,公共空间就被默认为男性空间”,从而将占据全球人口一半的女性排除在外,佩雷斯认为,“如果公共空间真的要做到适合所有人,我们就必须开始考虑另一半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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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


02

一块隔板的力量


如何改变职场中的性别偏见?恐怕很多人会给出一个答案:奉行优绩主义——剔除性别变量,只凭成绩讲话。


这一理论在现实中似乎可行。美国纽约爱乐乐团正是通过这种做法打破了乐团中全是男性面孔的局面。他们只做了一件事情:试音时在招聘委员会和乐手之间设置一道隔板,对乐手进行盲试。委员会对试奏进行评判时,无法知道乐手的性别、样貌,只能单纯依据演奏水平进行打分。


仅仅凭借这块隔板,乐团中的女性数量开始增长,在十年时间里新录用的员工中女性占比达到50%。


然而,多数情况下,人才的选拔过程并不像乐团试音这么简单,从简历到笔试、面试,想要剔除性别变量的影响,“一块隔板”的力量远远不够。那么,备受推崇的优绩主义还能为女性提供和男性同等的竞争机会吗?


佩雷斯的结论让人失望。在收集大量数据后,她发现:“在明确以优绩主义为特征的组织中,经理们更喜欢男性员工,而不是同等资历的女性员工。”


“如果你相信自己是客观的,或者相信自己没有性别歧视,你就会不那么客观,更有可能做出性别歧视的行为。”佩雷斯指出。在今天被普遍奉行的优绩主义,不但没有实现人们预想中的公平,反而为制度化的性别偏见提供了掩护。


在迷恋数据的科技行业,有调查显示,在科技公司工作十年后,有超过40%的女性会选择离开,而发生同等情况的男性只有17%。这部分女性并非出于家庭原因,或者不喜欢这份工作而选择离开,她们离开的理由是在职业发展上感到停滞,晋升遭遇重重阻力以及对工作环境不满。


在看似公平竞争的学术界,也存在隐性性别歧视。


“许多研究发现,女性作者的论文在双盲评审(作者和审稿人都不表露身份)中更容易被接受,或者得到更高的评价。”“一项分析发现,女学者如果被当作男人,被引用的次数是相反情况的10倍以上。”佩雷斯在书中提到,从论文的署名、发表到文章的引用,性别歧视隐秘地存在于学术评价中的各个环节。


女性想要取得同等条件下男性的学术地位,往往要付出更为艰辛的努力。而且在工作中,她们通常比男性承担更多的教学和行政工作,学生们遭遇情感问题或者想要获得学分上的通融时,也更倾向于求助女性,这都进一步挤占了她们能够用于学术研究的时间,使得她们在重视学术研究成果的评价体系中,处于不利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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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中国 图)


03

“男性的身体是解剖学本身”


“当女性遭遇车祸时,即使研究人员控制了身高、体重、安全带使用情况和车祸强度等因素,她受重伤的可能性仍比男性高出47%,受轻伤的可能性比男性高71%。死亡概率也增加了17%。”佩雷斯在书中列举出这样一组令人心惊的数据。


如果说公共空间中的设计和职场中的性别偏见,给女性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了大大小小的麻烦,那么,在交通、医疗等领域存在的性别数据缺口,甚至会对女性的生命健康构成威胁。


书中提到,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发生车祸,但同等情况下,女性受伤的严重程度却明显高于男性。这是因为汽车设计存在一个重大问题,即汽车中的安全设备,包括头枕、安全带、安全气囊在内,都未考虑到性别差异。


在过去几十年的汽车设计中,行业普遍以“标准”的男性身体为基准制作碰撞测试假人,而身高1.77米、体重76公斤、模仿男性肌肉骨骼分布的碰撞测试假人,根本无法模拟女性身体在碰撞中会面临的伤害。


对男性与女性身体差异的忽视在医学方面同样存在。早在1992年出版的《对女性的误测》一书中,社会心理学家卡罗尔·塔夫里斯总结说:“男性的身体就是解剖学本身。”


尽管医学层面早已证明,女性身体和男性身体在器官、组织等方面存在差异,但直到今天,男性身体依然被视为人体的代表。


这样的性别数据缺口甚至会威胁女性的生命健康。一个典型案例是,女性患上心肌梗死后,更容易被医生误诊。


诊断心梗时,一个判定的重要依据在于患者是否存在动脉阻塞。但女性的症状很大程度上和男性不同,通常不会出现动脉阻塞,尤其是年轻女性不会出现胸痛的症状,更多的表现是恶心乏力、胃痛、呼吸困难。


医生在诊断病情时忽视了女性与男性存在的差异,也大大低估了她们所面临的风险,她们通常被诊断为“原因不明的胸痛”草草了事,出院后等待她们的则是心肌梗死或是中风。


书中提到,即便一个女性的运气足够好,已经被诊断出心肌梗死,她还需要“克服以男性为中心的治疗障碍”,因为性别差异并没有被纳入临床医学指南,不论是手术还是用药,女性都仅仅被视作块头较小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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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1年3月8日,韩国首尔,民众在街头举起牌子,反对性别歧视现象。(@视觉中国  图)


“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是他者。”1949年,西蒙娜·德·波伏瓦在《第二性》中写下这一著名论断,“人类是男性的,男人不是从女人本身,而是从相对男人而言来界定女人,女人不被看作一个自主的存在。”


颜怡、颜悦也在她们的“口袋梗”后面,说了这样一段话,“我觉得这个世界,在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女人。也有人说,怎么没考虑,古希腊哲人都说,人是万物的尺度,但是他忘了说了,那个时候,人不包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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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多年过去,性别平等相关议题一再被讨论,甚至被上升为毋庸置疑的“正确”时,仍有声音认为这一议题被过度关注了,但佩雷斯认为远远不够:女性作为“他者”存在的环境,在今天不但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变,还被数据化时代看似中立的数据所遮蔽。


讽刺的是,性别数据缺口的存在又反过来进一步加剧了无意识的性别偏见,导致占世界人口一半的女性,她们的需求被认为是“小众的”、“非典型的”。


不过,想要解决女性当前所面临的问题,不能仅仅依靠缩小性别数据缺口,佩雷斯在最后指出,想要实现性别平等的目标,“需要对社会进行大规模重组,并结束男性暴力。但是,认识到性别中立并不意味着性别平等这一事实,将是一个重要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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