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大潮下，鸡娃的家长该怎么办

源济

双减大潮下，鸡娃的家长该怎么办

Original 桑榆 全民故事计划  2022-02-07 21:21

“

好像所有的妈妈一开始都以为自己是股清流，最后都变成了随大流，极少有人能在这时代、这潮流的裹挟中淡定自若。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20个故事—

英语培训机构倒闭了

“这周Nancy老师感冒了，本周课暂停一次。”在收到孩子英语培训机构助教老师的消息时，我有些纳闷。上周已经停课一次，并且还有一周就放暑假了，为何在这个时候连续停课？当时“双减”政策刚发布，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就在助教老师发消息的三天后，传出了英语机构倒闭的消息。一开始还像是捕风捉影，家长们纷纷在微信上互相打探消息，等到事态逐渐明晰起来，助教老师的微信已像一个被抛弃的深井，任凭乱石砸进去，都没有任何声响和回应。

 

家长们陷入慌乱和怀疑中，我们所在的英语培训机构虽然不是大型连锁机构，但在西三旗、回龙观地区也是有几家连锁店的。机构的英语老师实力也不错，多数都是来自英语母语国家的白人，家长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看起来这么靠谱的机构说倒闭就倒闭了。

 

不断有确定的消息传来。很快，维权的微信群就建起来了，一个群很快爆满，又建一个新的群，微信群不停地闪动，新成员不断加入，消息像潮水涌动，蔓延着恐慌和愤怒。

 

“这么大的机构说倒闭就倒闭了？我们的课时怎么办？”

 

“我们刚刚报的班，才上了两节课。这也太过分了！”

 

“我们班助教前一周刚通知我们续了费，在要倒闭的情况下还圈了一波钱，这是黑心机构啊？”

 

“听我班老师说，他们好多老师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情况。”

 

群里家长们止不住的愤怒，各种信息细节不断得到补充和放大。甚至还有倒闭前已离职的老师加入群里，讲述如何被管理层拖欠工资，发泄着对培训机构的不满，同时也提供了机构倒闭的一些内情。

 

家长们这才了解到：从疫情爆发后，机构的经营情况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双减”政策出台的前一两个月，部分中高层管理人员已经露出迹象，似是获悉了一些内部消息，做好了要破产的准备。

 

如果是这样，那在明知要倒闭的情况下，还收割了一波家长交的学费，这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诈骗？

 

这些信息快速在几个家长群里扩散，大火烹油，群情激愤，愈演愈烈，很快就组织起了一个“维权联盟”。家长们约好第二天去机构门口“集结静坐”，有的家长报了警，有的家长做律师相关工作的，开始在群里提供各种专业建议。

 

第二天，培训机构门口站满了人。大门前面的空地因为疫情还拉着保持距离的隔离绳，民警和商场保安也到了，一直在劝说大家不要聚集。

 

人群中没有回应，只有偶尔几声嘟囔着的含糊不清的反驳，民警和保安也不说话了。愤怒在埋头不语中压抑着，但因还需要顾及体面，最后这场抗议成了一场静默的站立。

家长们聚集在机构门口 | 作者供图

 

一上午过去，机构负责人没有出现，微信群里有了新的说法，派出所要约上机构负责人和家长代表进行调解。家长们又有了希望，人群渐渐散去，期待着实现退费的诉求。

 

好消息没有等来，“不接受调解，真的没钱了，可以起诉。”这是最后微信群里传出的机构负责人的态度。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有的家长认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欺诈，开始讨论起诉事宜。

 

几天后，机构在门口玻璃上贴出了正式声明。宣告破产，说疫情后经营状态已受影响，负责人卖了房筹了款才勉强支持。现在“双减”政策发布，真的维持不下去了，但承诺可以把课时转成别的培训机构的课。

 

商家打了苦情牌，真假不知，同时也给出了转课的具体方案。一部分家长坚持要起诉，认为转课是商家权宜之计，有经验的家长甚至认为没有免费的转课，都是要补交钱的，劝说大家不要被“分化”了，一定要坚持到底，但是一部分家长还是妥协了。

 

我和先生在微信群里密切关注着进展，商量对策。准备去“集结”的那天早上，先生劝道：“算了吧，你一个央企员工，就别瞎掺和这种事情了。”

 

我不再说话，盘算着剩下的课时，我们损失了不到3000块钱，和好几万学费打了水漂的家长比，已属幸运。我想起对孩子温柔耐心的助教老师，她微胖的身材，白白的圆脸，说话轻声细语，微笑的时候总是眯起眼睛。

 

在班里孩子课时都快用完时，她没有提续费的事情，阻止了班上十几个家庭陷入更大的损失，也许是不知道内情，也许是还保留了一点良知的善意。

 

“妈妈，你不喜欢我了”

在教育孩子这条路上，一直就存在着两个阵营，佛系的和鸡娃的。

 

我是何时开始从完全佛系转向间歇性“鸡娃”的？已记不清楚了，就好像所有的妈妈一开始都以为自己是股清流，最后都变成了随大流，极少有人能在这时代、这潮流的裹挟中淡定自若。

 

我家隔壁邻居的孩子楠楠，是个大脑袋、大眼睛，皮肤白白的男孩。从两岁多开始，父母就采取坚定的铁血鸡娃政策，英语、数学、识字一个不落下。

 

有一次我带孩子到他家玩，上中班的他一直在奶奶的督促下做100以内的加减法，心算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做完数学题开始学直映认字。

 

奶奶很自豪地说他已经认了两千多字了，相比之下，我家还不到3岁的娃，在一旁天真烂漫地玩玩具，对于这场即将降临到她头上的残酷的人生竞赛还一无所知。

 

邻居夫妻俩都在互联网公司工作，下班比较晚，但不管多晚都会回家监督孩子学习，辅导作业时的咆哮经常在晚上从隔壁传来。好几次晚上10点多，听到楠楠的哭声：“别打了，我也想做啊，我真的不会啊，等我揉一揉再打吧。”

 

我和先生相视一眼，默默无言。有的时候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大概是爸妈要打孩子，老人拦着不让打，甚至有一次还传来打砸家具的声音，混着吵架声乱哄哄闹成一团，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有好几个周末晚上，我们一家人从外面玩了一天回来，碰上楠楠妈妈带着他去上学而思培优数学。在得知这相当于学龄前的奥数班时，我惊讶：“这么小就要上这个班了吗？”她妈妈冷静又无奈地笑笑，说去上了试试看。

 

我低头看了看我家娃玩了一天略带疲惫的脸，心情有些复杂。就这样过了两年，楠楠通过激烈的选拔进入了海淀区一个知名的民办小学，全家也搬到学校附近了。

 

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楠楠父母不鸡娃，那孩子能在300:5000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吗？也许就只是激烈选拔中的一个分母吧。

 

我开始认识到，这场人生竞赛的残酷在于，每个人都不想加入其中，但最后都被迫入了局。我们开始学识字、阅读、数学、英语，最多的时候同时报了游泳、画画、芭蕾、花样滑冰。

 

每周的任务排下来几乎满满当当，工作日下班后，我们要带着女儿完成3到4项任务。识字、阅读、算数、英语AI课都是每日必修；数学方面，每天会做算数练习题，到中班的时候100以内的加减法基本没问题了。

 

周围不少家长都报了线上思维课，我们考虑再三忍住了，买了一套摩比数学，每周会根据孩子状态学一到两节；每天的线上英语AI课则作为线下培训班的补充，提升听说能力。

 

周末的安排以兴趣班为主，一家三口穿梭在以家为中心的几个商场，先生成了专业司机，不是在上兴趣班，就是在开车上兴趣班的路上，仅留半天时间休息，或者和朋友聚聚。

 

尽管如此，和周围的同龄孩子比，我们依然算不上“牛娃”，周围不乏鸡娃颇有成效的妈妈们。

 

邻居佳佳妈妈在女儿两岁多时就报了英语培训班，同时也有英语和数学思维的线上课。加上每天长期稳定地“鸡”，孩子在幼儿园中班的时候已经会写英语小作文了，数学也比同龄人超前很多。

 

她报的兴趣班并不多，主攻就是英语和数学，为幼升小做准备的。因为没有北京户口，优质学区房也不是一条稳妥的路，因此佳佳妈妈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希望孩子能上一所好的民办小学。

 

对于非京籍家庭来说，孩子想要进入优质的小学，通过激烈的竞争进入热门的民办校是相对较好的选择，这是鸡娃的天然内动力。那么对于京籍家庭来说，鸡娃则更像是被迫或主动加入的一场愈演愈烈的军事竞赛：大家都在学，你不学，到了小学怎么行？大家都在悄悄搞核武器，你不搞怎么行？

 

君君妈妈就是京籍家庭鸡娃大军中的一员，她是个冷静又坚定的鸡娃主义者，像一个眯起眼睛瞄准靶心的射击手，在鸡娃的路上头脑清晰、目标明确，关注各类招生政策，研究各种培训机构，熟知各类鸡娃问题。

 

她家儿子君君跟我家女儿同龄，但已经显示出超出同龄孩子的思考力和学习力。主“鸡”方向也是数学和英语，我家女儿算50以内加减法时他已经会乘法了，我家女儿英语句子还读不流畅时他已经会流利背诵短文了。

 

面对这样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我给自己的说法是，君君妈妈是自由职业者，不用朝九晚五，每天可以专心鸡娃。也许是自我安慰，也许是给自己找的借口，但这的确是作为职场妈妈的我最羡慕的一点。

 

我的工作很忙，但我尽量保证6点下班回家，陪娃学习玩耍，等娃在9点半睡觉后我再加班干活。我时常觉得心力不济，职场上的焦虑在7点到家后并不能停止，很多时候我在陪娃的时候心不在焉，并且忍不住要回复工作微信。

 

在忙起来无法顾及孩子时，我发现她并没有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在前进，她会变得毛毛躁躁无法沉下心来，且做出一些行为要吸引我的注意力，于是我暗自责怪自己是不是没有给孩子高质量的陪伴。

 

为何不能像模范父母那样做到回家后就关掉手机，把一天为数不多的时间给予孩子？我开始不断反思在这场育儿竞赛中，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然后我打起精神，不断调整自己，制定了满满的行事历，每天督促孩子完成任务后在行事历上画上小桃心。

 

在孩子表现好时，我觉得对生活充满掌控，在孩子状态不好时，我又开始被怀疑和无力感攫住。行事历坚持一段时间逐渐松懈，但在发现周围孩子在英语、算术上学得超前时，行事历又会抓紧起来，就这样，我在职场焦虑和鸡娃焦虑中撕扯着。

 

在女儿5岁多时，我第一次因为她没有在我下班回家前完成我布置的算术题吼了她。从她一脸惊恐的表情中，我看到了她没有见过的那个妈妈。那个妈妈面目狰狞，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她走到学习桌前做起算术题，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对我说：“妈妈，你不喜欢我了。” 

 

“鸡”还是“不鸡”，这是一个问题

女儿报名的英语机构倒闭后，渐渐地，鸡娃群里各类学科类教学机构的消息传来：

 

“我家儿子上的xx英语转型了，改成画画班了……”

 

“听说xx英语也改成戏剧课了。”

 

“我家的学而思数学课都改成平时了，如果想退款，也很快就可以办理。”

 

“还是大机构靠谱点。”

 

“双减”政策的发布，无疑是一道惊雷，劈倒了各类如火如荼的培训机构。家长们反应各异，但一直鸡娃的似乎也没法立即停下来，并且带着一种不甘，就好像期末考试前连续复习备战了一个月，老师突然说不考了。

 

君君妈妈在群里感叹道：“‘双减’这次玩真的了，我们这种穷人要失学了。”一直坚定鸡娃并且颇有成效的她，依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在“双减”政策面前调侃自己为“穷人”。

 

佳佳妈妈刚生了老二，感叹道：“‘双减’太惨了，老二只能自生自灭，希望这些AI课可以挺住。”

 

当然，一直佛系的妈妈们则更加心安理得地佛系，带着一种高瞻远瞩的胜利的窃喜，默默不评一语。只有我们这种介于佛系和鸡娃的中间态的家长们暗自叫好之余又迷茫了：“鸡”还是“不鸡”，这是一个问题。

 

一周两次的英语外教课没了，女儿的英语学习进入了放羊的状态。她从进入私立幼儿园开始接触英语，到这时5岁半，刚进入自然拼读阶段的学习，听课几周后我发现她字母发音都快忘了。

 

而邻居家佳佳都会写英语小作文了，我摆脱不了这种互相攀比的焦虑怪圈。我开始琢磨，如果课外班不能上，想要在英语上继续保持之前的水平，那考验的就是家长的水平和自律，难道真的只能靠我这种中国式英语的水平吗？

 

我试探着问了曾在外企待过的先生是否可以承担这个任务，先生表示：“要不就学学线上课算了吧？一定要学英语吗？”鸡娃还是得靠妈，我忿忿地想。

 

于是我在整理了家里的英语学习材料后，决定重新拾起女儿的牛津树分级阅读，并增加每周学习的频率。坚持了两周，我有点疲于应付，而且我很快意识到，光靠分级阅读不行，还是需要系统性的英语学习。

 

恰好在那个时候，孩子的前英语外教联系了我，问是否需要家教，我同意了。

 

外教是一个亲切好看的加拿大年轻女生。闲聊中知道，他们的处境很艰难，她的丈夫在中国读博士，也在业余时间做英语外教兼职。而她又意外怀了孕，他俩收入都没有了保障，就联系熟悉的家长开家教课。

 

她的丈夫当时已经小范围地开了个班，她周围的外教朋友也基本都是这么干的。学员大部分是从倒闭的英语机构来的，“对机构倒闭的事情感到抱歉。”她挺着已经明显的肚子不好意思地跟我说，我宽慰她道：“这不是外教的问题。”

 

我才了解到，周围很多鸡娃组织都转入了“地下”。

 

邻居家有几个孩子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英语培训机构上课，“双减”后培训机构牌子摘了，课还继续上着，但大家在群里都讳莫如深，半句不提；也有孩子私下请了英语家教，还有家长请了小区里的乌克兰女人，凑了十来个孩子，每天带着在小区里玩游戏，就是为了保持英语环境。

 

在女儿刚升入中班时，我们开始考虑幼升小的问题。在水木论坛浏览了许多帖子后，加了一个号称是针对人大附早早培的培训班“小牛课堂”的微信。

 

我点进那个带着浓浓山寨风的头像，看着朋友圈里全是大红色的海报，上面写着“xx人成功上岸”，有点心动。咨询了几个问题后，我查看了对方发过来的地址，在一个让人生疑的小院子里，像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

 

考虑再三，最后还是作罢。“双减”之后，“小牛课堂”发出的海报，全都变成了“家长自攒班”，也许从这里也可以一窥“双减”后少部分鸡娃家长群体的现状。

 

我们在外教老师那里上了几节课后，觉得效果并不理想，一个小时的1对1课程对孩子的专注力要求很高，通常上到一半就有点累了。外教老师那时也马上面临生产，我们也不想再打游击一样地换老师，于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英语机构维权群里要打官司的渐渐没了声响，剩下的3000块钱的课时我转成了书法课，然后就退出了各大群。

     

世界慢了下来

佛系和鸡娃两大阵营的较量中，曾经是鸡娃的在前面拽着佛系的走。眼看着中间态的家长群体逐渐变少，佛系的阵营基本全面失守。少数纯粹佛系的属于家长群中的凤毛麟角，“双减”政策的发布，又为北京家长群体找回了平衡。

 

鸡娃的不再带动感染佛系的，佛系的也不用劝解说服鸡娃的，各自都安心坚持自己的坚持。网络上，也难见四处贩卖的焦虑了，妈妈群里和日常聚会常用句式“xx家的孩子才xx岁都会xx了”出现频次变少了，大家开始讨论孩子学什么运动、要不要学乐器、生不生二胎以及三胎？

 

与“鸡娃”一切相关的世界都慢了下来，就好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快车，分秒不停地疾驰向前，突然要限速行驶了，车速放慢，目光不再死死盯着前方，还能停下看看窗外的风景了。

 

没有了英语的课外班，女儿还坚持着线上英语AI课，每天花10分钟学英语，保持语感就行；算数和数学思维，每周有空就学两三次；兴趣班上，花样滑冰学了一段时间女儿明显不感兴趣，我们遂放下了“冰雪佳人”的念想，剩下了芭蕾、游泳和画画。

 

抱着培养兴趣的目的以及任何一个特长都需要“长期坚持”的心态，我们告诉自己：默默做好当下，静待花开。

 

只有阅读是我们从小一直坚持的。从1岁多开始，我常常带女儿一起看绘本、读书、听故事。不求达到几千字的识字量，也不求背了多少首古诗，仅仅是享受在阅读中遨游万千世界的快乐。

 

奇妙的是，唯有在这个我们“不求”的领域中，她是表现得最好的。5岁多的她已经可以自主阅读，到现在阅读已经成为她的最爱，是唯一不用鸡而“自鸡”的事情。

 

她喜欢看《西游记》《三国演义》《古希腊神话》《米小圈儿上学记》《父与子的故事》，我们经常在饭后去家附近的西西弗书店。我和先生喝着咖啡，工作或是看书，她也可以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光。

 

鸡娃背后的金钱投入

“双减”之前，学前阶段的学科类培训和艺术体育类培训的费用都是鸡娃的成本，周围家庭的花费基本在5-8万。“双减”之后，学科方面的培训投入减少了。但从目前来看，周围家长们在体育类、艺术类培训的投入却有不断加大的趋势。

 

一方面是体育类、艺术类培训费用开始水涨船高，女儿的芭蕾舞课，缴费时间相差3个月，费用涨了4千，去年我们花在芭蕾舞上的费用是4万多。

 

另一方面也是家长们没法抓学科培训了，国家也在逐渐重视体育、艺术类科目，很多家长的鸡娃方向自然转移到体育艺术上来。

 

但和学区房比起来，培训班的费用微乎其微。在曾经如火如荼的鸡娃之路上，学区房是绕不开的话题，鸡娃群里的妈妈们，也都提前做好了规划。

 

君君妈妈一直坚定地要在海淀上小学。海淀的竞争大，但是相比西城的平均主义路线，她认为海淀有着天然的鸡娃土壤，因此几经谋划，最后卖了家里一套房子，贷了一些款，花了800多万买了海淀区上地西里的房子，变成了她常常自我调侃的所谓“穷人”。

 

虽然受海淀区“1911”多校划片政策的影响，她依然冷静乐观。分析对比后，她认为小区对口的几个小学都还不错，且根据“1911”出台后的入学情况来看，大概率是能上理想的小学的。买学区房有风险，但为了鸡娃愿为之一搏，这很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在学区房火热的时期，有些人披着鸡娃的大旗实则考虑投资升值，在学区房大潮逐渐退去时，投资价值势弱，留下的那些为了孩子上学愿意冒险一搏的，也许才是鸡娃道路上的真正勇士。

 

佳佳妈妈没有北京户口，就算买了海淀西城的优质学区房，也可能面临排位靠后被派到普通小学的风险。因此她有段时间琢磨要在天津买个学区房，甚至还考虑过回老家买套优质学区房上学。也许只是嘴上说说，毕竟为了孩子上学舍弃掉夫妻俩在互联网公司的高薪工作，这样的牺牲还是有点大。

 

后来公司给她申请下来一套公租房，公租房小区原本主要是给部委公务员建的，还配套新建了一个小学。虽然学区一般，但新建的小学从硬件和师资来看还算不错。“部委公务员孩子们要上的小学，以后肯定不会太差。”她略带嘲讽地说。她决定将这个小学作为保底方案，倒是省掉了一大笔学区房的钱。

 

我们在女儿3岁多时也开始考虑学区房的问题，因为我单位在西城，考虑到上学接送方便，所以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买西城的。在锁定学区的时候我和先生反复盘算，最后综合考虑了三个因素，一是预算有限，二是家里加上老人就4口人，想着买个小两居也可以住；三是离单位近点。

 

基于这几点，金融街学区和德胜学区肯定是买不起的，于是我们将大范围框定在了月坛、陶白、展览路学区。几个月时间里，我们坐在中介电动车后面看了很多房，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预期，每天在西城胡同和老破小中穿梭，“既要又要”的天真很快就会被打破。

 

最后，我们在展览路学区选中了一套56平的小两居，货真价实的老破小。房子年龄比我大，是那种老式筒子楼，虽有电梯，但楼道里又脏又乱，走廊里堆着垃圾和杂物，走进去就有一种置身80年代的破败感。

 

我带我妈过去的时候，老人欲言又止，那表情分明是说：“花600万，就买这个房子？”然而事实是，这600万已经掏空了家里。

 

除了每个月的高额房贷外，还借了100多万，为的就是孩子能上一个西城的小学。而这小学在西城区仅仅算普通二流小学而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买在了“731”政策之前，幸运地赶上了西城区学区单校划片的末班车。

 

有的时候我会特别羡慕群里的一个佛系妈妈，她有两个孩子，培训班报得不多，课外班有一两个。他们买了一套海淀三流学区的大平层豪宅，对口的是很普通的小学，完全是一副洒脱看开、享受生活的心态。

 

我时常想，后“双减”时代，这样的生活态度会变得越来越主流吗？从培训行业清洗到学区房政策调整，鸡娃这个词会被赋予新的含义吗？我不知道，时间也许会给我们答案。

作者：桑榆，上班族

编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