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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漫谈] 周轶君:我们的教育很多时候应该退后半步,在孩子后面半步|沙龙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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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2 10:3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周轶君:我们的教育很多时候应该退后半步,在孩子后面半步|沙龙实录

大家 大家-腾讯新闻 2019-12-12


11月23日,周轶君老师携她的纪录片《他乡的童年》,与成都寻麓书馆的读者做了一次精彩的现场分享:“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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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轶君


主持人:非常欢迎周轶君老师来到我们活动现场。刚才刚刚好跟周老师聊到了关于对死亡的教育的话题,在看了纪录片后,特别在芬兰的一集中有讲到这个话题。我很想问一下周老师,你拍片的时候,有没有特别考虑过拍摄一些关于死亡教育的话题?

周轶君:刚开始讲到死亡的教育,拍片的过程中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没有好好想过专门做这个。做调研的时候,我们更多考虑的是生命教育,生命本身的教育。

在拍摄过程中,我们在日本原来要访问一个老师,他的课程里有一个实践,让孩子从小养一些小动物,养大之后让他们亲手把它杀了,这种做法非常残忍,但是这件事情有另外一种含义。他这件事情在日本引起了很大争议,我们找到之后他也不太愿意讲,因为我们是通过动物保护组织找的,也是找得不太对劲,所以他当时就没有沟通。

我们对于生死这两件事情讨论得不太多,甚至对生活中任何看上去不像合家欢照片的东西都相对来说会采取逃避的态度。中国人讲生,小时候你是怎么被教育怎么生出来的?我被教育是从胳肢窝生出来的,我们都很少提这个问题,因为它跟性有关系,会尽量少的说到它。

我之前在图书馆看到有一套美国出的童书,一个系列都是讲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情,比如说生死的问题,比如说父母离婚的问题,比如说朋友跟他断交的问题,等等。我最近接触到学校的老师,他们是小学中学老师,他们说过去一个班在有一两个孩子的家长有离婚的情况,今天有可能是半个班级都有,没有人教过他们应该怎么应对,因为非常普遍。我们的社会是飞速变化的社会,当中很多事情都在变,但是我们的教育没有变。我们讲生死其实都在我们教育里边非常重要的一件我们忽视的环节,教育跟真实生活之间的联系。

中国家庭里边,如果孩子要高考,很自然的是今天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做,在家里边你就学习。这一方面是反映了我们对知识的尊重,但另外一方面传统上觉得学习这在事情是跟外面的世界,是跟你真实生活是割裂开的。

《他乡的童年》中,芬兰在森林课里面,哪怕捡树叶,除要捡可爱好看的东西,还有恶心的东西,都要触摸,那就是真的东西。在日本,我们访到一个幼儿园,它的建筑是圆形的,空间是打通的,孩子可以自由出入。幼儿园也设计了让孩子不方便的东西,地不平,孩子走路要小心,留不方便的东西让孩子思考处理问题的能力。

他们挂了很多洋葱,设计师跟我讲,这些孩子从小碰到的洋葱是真实的,有的人觉得这个辣眼睛,或者有土是脏的,但这些都是真实的。他说自己的建筑事务所里有来自中国名校毕业生,学历很好,人很聪明,设计很好,但是大部分都不会做饭,有的人是二十几岁才真实地摸到一个洋葱。开始我以为开玩笑,我的摄影师是中国人,他跟我说这是第一次摸到洋葱。后来他们拿了一些茄子的苗,我说我也没有见过茄子是这样长出来的。

你所有学习的东西是跟生活连接在一起的。在芬兰一集中,有一幕去敬老院看到那些人在画画,小时候喜欢一件事情,画画、唱歌或是任何一件事情,没有人跟他说你唱得不好就别唱了,画得不好就不画了。因为没有人打击他们,他们可以当作兴趣保持下来,等到他年纪大的时候仍然保有这种兴趣,他心里不孤独。很多时候,看到有的人进了名校,过上了白领的生活,但是最后慢慢问他还有什么喜欢的事情吗?爱好什么吗?好像就没有了。

主持人:像您刚才讲的生活中这么多常识。现在的小孩子,经常会出现知识和常识脱节的问题,一个小朋友现在能获得的知识比我们小时候来得多来得快,但是生活常识却非常缺乏,常识的缺乏会造成什么问题?

周轶君:小孩学习到的东西最后都可以用到它。

在芬兰那一集里,里面有个爸爸是富爸爸,他觉得芬兰人教育中最好的就是常识教育,他很自豪地跟我讲他们家地库里,还有他小时候用木头做的东西,并引以为豪,他说我仍然可以用我的手把一件事情从零创造出来,这个环节里边要涉及很多事情。今天,在全芬兰他个人收入排名前200,是比较富有的,但在家里,他也是自己洗碗,没有说,到一定的程度就养尊处优。有的时候,我们的观点是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应该做日常的事情,这是不对的。到需要你解决问题的时候,你的思维方式会发生改变。

比如印度,印度的公共教育体系挺崩溃的,但是他仍然提供了全世界都认可非常优秀的CEO,很多大企业的CEO,像百事可乐的CEO就是印度人。印度人有一个非常好的能力,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一件事情出来的时候可能没有教科书,没有人教你怎么做,但是他们有很多的应变,有从危机当中临时抓取解决方案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很小的时候就要了解的一件事情怎么从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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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轶君


主持人:印度的教育是教你为什么,你可以不停地反驳辩论,说出你的观点。现在,对人的工作能力要求越来越强,工作不再是简单的上传下达,工作需要思考,因为你面对的事情是各种各样的,需要你提出解决方案,要思考要试错再反馈最后再选择,这才是可行的。

周轶君:世界发展太快了,没有一成不变的工作模式,很多工作岗位以后都没有,所以都要自己具体去解决问题。

在传统上我们注重效率,希望什么事情能够快速达到一个结果,而且效率是显而易见的东西,这个事情可以小到我们生活中,可以大到社会,我们重视的是效率,我们多快可以修高铁,多快可以盖楼。

对于印度人来说,他们觉得很多事情我要跟你挑战,我要跟你辩论,这样他的效率自然是低的。但是这里边有一点是把事情搞清楚了:这样做是不是安全?你不可能无止尽地辩论,你也不可能无止尽地往前冲,还是有一个度。

前几天,在珠海我遇到一个咏春拳的大师,跟我讲一个事情让我挺惊讶的。他以前在美国海豹突击队,跟李小龙是朋友,前几年回到中国在中国开武馆,他感慨说这辈子最好的学生就是国外的,中国学生到现在都没有教出来,除了发现一个9岁的小女孩很有天分。

问题在哪里呢?他说中国学生学东西的时候不问老师,你做一个动作他就跟着学,他不去挑战也不问,而美国人是这样的,做一个动作就有问老师为什么这样做,那样做行不行?

打个比方,老师写一个签名,你可以去模仿他的签名,实际上每个人的签名都不一样。老师签了一个名,第一个学生学80%,第二个学60%,第三个学50%,肯定是越学越差。但如果你理解了他为什么这样写,你创造了自己的签名,这就不一样了。武术是最中国的事情来说,我们学习方法当中还是少了质疑怀疑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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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的读者


主持人:我们从小到大的教育是你只要接受这个知识、通过这个考试就可以了,没有更多其他的教授,如何跟人沟通,如何跟人合作。

周轶君:我们学习的目标是什么?

我跟一个家长交流,说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生活本身,在世界上你作为一个个体来说,你要理解生活,你要理解你自己,你要理解这个事情。

现在高考也在变,高考快要没有考纲了。很多时候我们学校里边的变化也非常快,我最近接触到一些老师和教育的知行者,我问他们现在我们的教育会怎么变?他们说未来的高考会变成数字考试,不像过去一样把题目背下来就可以了。这引起不同的回应,有的说这对孩子不公平,他本来很努力。但是大的方向在变,变成有素养、有学习能力的人可以通过这个考试,而学习能力这件事情是很难量化。

我自己曾经到很多的学校,有一个是偏远地区的学校,他们通过网络直播跟非常好的学校同步上课,黑板和大电视合在一起的。我跟学生交流,也跟老师交流,老师讲得很直白,为什么屏幕能改变命运呢?不在于我们看到别人教得怎么好,而是透过这个屏幕我们看到差距。在城市里边的孩子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眼界就不一样。他说我们能超过他们的办法只有下苦功夫,高中进去孩子的课桌上堆满了书,跟他们讲话的时候,哪怕是下课的时间,手里都有一本书,好像没有书就没有安全感。他们学校算好的,中午还有休息,听说有的学校早自习、午自习、晚自习,自然花的时间多就会比城里边的孩子回答问题方面效率更高。

但是跟老师交流的时候,他说城里孩子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会挑战老师,问问题,在我们这里不会发生。他们有群,观看的孩子和被观看的孩子都在群里,永远是观看孩子之间在说话,被观看的孩子从来不会在群里说话。他们不知道看他们的人的存在,而对观看的孩子来说,看了他们三年,每一个被看的人叫什么名字,回答问题时有什么口头禅,都知道。而这些观看的孩子考上大学之后,到了学校他们跟别的孩子怎么交流,会不会被人看作是考试机器,跟其他孩子是一样的生活方式吗?

他们先进的教育方在我看来特别简单的方法,小学当大学教。我去国外上大学之后发现这些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其实没有课本,给你一个主体做调研,得出一个结论,没有人会跟你说结论对不对,我们心里边会暗暗说你给我打个分,但没有正确打分。关键在于你怎么把答案说清楚,你能不能把这件事情理解清楚说给别人。

我在英国的时候,访问了学校的校长,我就问他面试当中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他说英国跟中国一样,对学科的成绩和学术成绩非常看重。英国跟芬兰不一样,芬兰是不考试也可以,但英国追求卓越,这跟中国相似。第二要问你喜欢什么,你的兴趣是什么,你只要说出你的兴趣,而且能够把它解释得清楚,这件事情很重要。

英国的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之间的分别,最好的教育是在私立学校,这是英国社会问题,贫富阶层的差异。私立学校比公立学校好在哪里,因为它多出很多跟学习没有关系的事情,任何学生进学校说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只要是合法的就可以成立自己的俱乐部,可以去注册,学校要尽可能的给学生提供多的资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他们学校的体育设施,早上六七点就开了,谁都可以用,美术教室一直开着,不同年级的学生都可以去。

最让我感动的是戏剧课。戏剧是他们很重要的一个课程,孩子进来上课的时候,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进来的时候身体非常僵硬,老师说通过一个小时的课要让他们飞起来。他先教他们说你们两个人为一组,你们想象两个人一起飞起来,要掉下来身体怎么坠落,从小动作开始。最后是一个小男孩这样快跑,到一个地方一群小男孩把他拖起来,其实有点像某些训练。看到小男孩进来的时候很僵硬,最后飞起来的时候眼睛里边的光芒。我看到时特别感动,他今天了解自己身体的感觉有一个飞跃。

老师跟我说上戏剧课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们将来会演习表演,他做任何一行将来都需要这样的技能,团队协作、理解、沟通,你要跟别人沟通交流协作等等他跟我说,这样的课程在他们私立学校里边有的,上戏剧课的条件太好了,全黑的小剧场。

公立学校里边他们负担不起这样的课程,英国的公立学校没有这门课程。这些东西是不是一定跟钱有关系,肯定会有说富人才有这样的教育,但是我了解到中国有很多乡村的学校也在做。这可能让大家惊讶,过去乡村教育还在为要上学而努力。现在我们的乡村,他们各种新尝试空间更大一些,他们做了很多努力。

我认识的一位在湖南的校长,他就说他当时接手了一个山区的中学,刚去的时候学校比较破,老师没有心思管,孩子也不太想学习。他去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让大家考试学习,是让大家培养兴趣。他自己10年前去英国考察过,他说首先要爱上学、爱学校,我们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每个人喜欢的运动项目,你们爱做什么,比如有的人喜欢推铁圈,其实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所有的兴趣可以办运动会,最后全校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会得感觉,给孩子一个感觉就是每个人都会变成主角,每个人都会上台领奖。开始做的时候有很多老师都反对,说我们孩子条件已经不好了,还让他们去玩儿,不好好学习,这怎么行呢。但是他坚持这样做,他说要有耐心,这件事情要三年之后才能看到效果。三年之后学校变成了县里最好的学校,现在很多人都想去这个学校。

他还跟我讲了另外一件事情,也是我们在教育中非常少的一件事情,美育,美感的培养。我们看芬兰里边,芬兰的街头有很多美术馆,让你欣赏一个东西,每个东西都是随时随地的,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包括在大街上看到所有的建筑,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美感,孩子看到的东西会内化成他美育的理解。英国这方面的投入非常大,我每次去博物馆会非常感动,看着老师带孩子去博物馆不是简单说的知识,他不拿小孩当小孩,而是当大人看的,不是告诉你这个是猫,是要你观察线条光线。

湖南的这位校长跟我讲说,他说山区里边没有那么多博物馆,他先说我们的厕所太脏了,孩子在教室里学美好的事情,去上厕所就太脏了。他就找了美术老师说想办法,后来他们在厕所里边种了很多的花草盆景。后来他们的洗手间变成了大家都特别想去的地方,这件事情还惊动了县教育局,县教育局派人突击,在厕所门口打电话说,我现在相信是这样的,结果就老带人参观他们的厕所。

这么一件小事情让所有的孩子明白他们自己可以改变环境,可以把环境变得更好。很多时候我们看到国外的一些教育方式方法,其实中国已经有了,而且很多已经有了。不是所有的事情在有钱的条件下才可以做得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们可以从身边开始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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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


主持人:您刚才说的美育我是深有感受,美潜移默化的东西,不是说我告诉小孩这个东西美就觉得美,而是实实在在的看了。我刚在盖蒂中心看了梵高的《鸢尾花》,真的是可以凑近看梵高的画,旁边是老师带小学生去,老师在那边讲解让他们临摹,他们的美育是从那儿开始的,美是从小开始滋养出来的。因为有了美,对生活的认知,对其他东西的认知,也不一样了。

周轶君:我们在英国拍摄的时候,也想拍博物馆里看画的孩子,但是没有拍到,因为我们去的时候刚好放暑假了。博物馆的人说有好多孩子在那边看画,他们说不能因为我们的拍摄来打扰人家孩子看画,他们觉得让孩子好好的看画更重要,给博物馆做宣传不重要。他们对这个事情非常看重,投入了很多资源。

现在很多家长有条件带孩子去参观很多的东西,另一方面我们通过互联网能看到很多博物馆藏品,虽然不是真迹,但有得看比没得看更好。另外,从很多小事情里边也可以看和观察:有一天我跟女儿讲,我说你看太阳快下山了,看晚霞,帮我看看有几个颜色。只要她会看去观察,我并不需要担心她观察到哪一步。

这又回到刚才我们讲的真实生活,很多时候我们要回到真实的生活。前段时间,我看钱钟书的《宋词选著》,他有一段说达芬奇,达芬奇说不要做大自然的孙子要做大自然的儿子,你要直接向大自然学习,不要隔了一层学习,不要模仿别人。

我们讲教育,其实它不仅仅是在教育领域的事情,你生活当中所有的事情都跟教育有关系,孩子的言谈接触所有的都是教育。

主持人:在《他乡的童年》中,我注意到芬兰、印度、以色列,那里人的英语都很流利,现在中国的小孩也从小学英语,但常常是为了学而学,别人学我也学,这样的,学习成了一种任务,而不是因为可以使用。

周轶君:我问过几个日本人,为什么日本人英文说不好?后来有人跟我说,因为他们已经觉得自己在说英文了,日语有很多的外来词。我不懂日语,但有人跟我解释,有的日文词就是英语词,但是你听上去不像英语。

学会英语这件事情,我不认为孩子需要那么早就学英语,我们家孩子学是因为她生活环境中英语比较多。现在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双语教育,甚至学校也是。然后就会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很快会发现中文比英语更难了,中文是表意的语言,其他的语言,从英语、法语、俄语基本都是拉丁字母系,日语很多人说是中国的文字到了他们那里。他们大部分语言是表音的,说什么跟写什么完全一样。中文不一样,说什么和写的不一样,所以阅读方面很晚才到。

学双语的孩子,英语阅读很早就开始了,中文网阅读对他们来说进度就会很慢。我长大的时候,恰恰因为学习英语没有那么早,而中文是我们接触世界唯一的工具,我们就疯狂了学习很多东西,疯狂看书,那个阶段是对中文非常好的培育。这是我自己的感觉,有可能我觉得晚点学英文要好,你不要有太多干扰。

学习这件事情,只要孩子开始学,都不难的。芬兰现在学英语有一个特别的方法,是把英语当作母语来学,不是从背单词开始的,而是直接用英语,今天讨论一个话题用英语来说,词汇量不够没关系,在讨论过程中可以积攒词汇。现在有的孩子教英语挺好,开始写的时候不给你纠错,孩子写出来拼写错误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能够连贯地表达就好了。

中文,一上来字不能写错,不能写歪,特别有讲究。在中国一集中,我访问徐冰,小时候他爸爸教他写毛笔字,一开始他以为是为了好看,后来他发现这当中深刻了对中华文化的态度,姿势要正,拿笔要正。到最后孩子出手还没有落笔,大家知道这个孩子是有文化的,他会写,他对自己的文化是有认同的,有尊重的。所以我们的文化体系的确是首先要承认过往所有的东西才可以去学习,这跟其他文化的学习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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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轶君


主持人:这听起来,觉得自己责任有点重。

周轶君:很多文化,一上来是要挑战的,挑战的基础在于你认知前者是什么,学术的进步都是先了解在你的领域前人做了什么,你要提出新的见解。中文领域里边我跟一位艺术家交流过,我们做的事情基本是前人都做过的,如果你越规了,就不是这个东西。他认为一个人生长在一个文化当中,生下来之后天然接触地所有东西,但能不能把它往前带一步?

这里边包含两个事情,首先你要知道你带来的是什么,我接触越来越外面的事情,越觉得接受中国文化的人很幸运,你永远可以站在不同的角度看。我们的哲学思想和艺术,很多东西都跟西方是截然不同,但是你再看会发现是相通的,这时候你会发现两个世界当中要去寻找你找的路在哪里,可能比纯西方文化的人多了一个路径。这时候你可以选择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谓的往前走一步是什么,反而是更清楚。

我采访过一个书院,他们教孩子读古文,还有有一个农场,可以更多了解生活的东西,他们把古代和世界的知识都连贯在一起教。他们会对孩子说你不仅仅是一个中国人,你不仅仅生下来是中国文化当中的人,你更是一个世界的人,世界上好多的文化和知识你都要认识它,这才是更宽广的。

主持人:你片子里,有个地方让我感触,就是在以色列的一家学校里,他们让小孩一次一次不停试错,对小孩犯错都很包容,而试错教育在我们这里会少一些,所有的家长对孩子要求都更严格一些。

周轶君:教育中的成功概念跟在社会上一样的,我们对成功样子的想象比较局限,包括人性当中很多的选择,你什么时候要结婚,什么时候要找什么样的工作,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有标准项的东西。我们在社会层面上对成功的定义会更广的话,作为教育者也会更宽广。

在以色列,我采访了一个创新学校,他让很多的孩子做很多科技方面的创作,甚至可以做机器人,等等。一开始我进去,第一感觉是孩子被洗脑的,他们对自己在做的东西很投入,甚至在那里打地铺,不停地寻找解决方案。他们老师也是一样。后来等他们出来了之后我又跟他们交流了一次,他们老师跟我讲为什么让孩子那么小就接触这些东西这样做,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让他们造出全世界最先进的机器人,而是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今天可以自己完成一个项目,这些孩子长大以后是可以对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他可以有这个自信我可以解决一个问题,我长大的时候就不需要问我爸妈我跟谁结婚,这些问题他自己可以解决。

老师跟我讲他自己的经历,很多国家的教育都经历过传统的样子,到现在相对开放的,都有一个转变。20年前,欧洲教育里老师还可以打孩子的手心,但是现在变化很多。他说自己小时候觉得自己的教育被灌输得比较多,长大的时候他发现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认识你,你要认识自己的能力,是为你的人生选择,而不仅仅是自己要做出什么东西。

以色列他们宽容失败,跟他们自己的文化是有关系的,他们有太多的战争逃亡,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在求生欲很强的模式底下,我就是要不停的尝试。他们当中还有更要紧的东西,一种直截了当的行事方式,他们认为这在以色列很独特。我是下属,你是我上级,这个事情我觉得你做得不对我是不是可以说出来。在军队,服从是很重要的,军队里边下层可以直接跟上面对话,他们在历史上发生过下级的士兵联还起来罢免过一位将军。他们觉得我们国家承受不了错误,承受不了我们集体意识、集体承诺犯下的错误,我们要是犯一个错误,国家就完蛋了。

这跟芬兰的想法一样的,为什么芬兰在人身上投入那么多,芬兰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本身的自然资源那么小,除了森林木头什么都没有,没有像邻国挪威有石油。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人,资源就投放到人。芬兰赶上很好的时候,如果当今世界仍然是以密集型劳动力发展的经济模式,芬兰也没戏,他赶上了科技的发展,很早就有诺基亚,他们有很多创意的玩具等等。人变成了他们最重要的资源,也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资源,所以他能够发展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从他们自己的文化里边来的。因为这些理念真正理解你在干什么,是可以在我们的教育,哪怕是日常当中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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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轶君


主持人:说到教育,比较了这几个国家教育之后,你想把哪种教育用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周轶君:哪个都可以用,我觉得点滴之中很多东西可以学习,确实世界上没有一个方程式,说每个在于A+B+C就是最好的。要有共同点的话,第一个事情就是教真实的生活,第二是教小孩认识自己,认知自己这件事情是漫长的工作,他可能到了很大年纪还是认识自己,小的时候你会意识到我的存在,它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我之前有看过一个教育方式,很小的时候你躺在一张纸上,你的小伙伴帮你轮廓画下来,然后再去填色彩。他肯定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把自己画下来,可以看到自己的物理存在是什么样的。他们不断的强化,包括他们对孩子的考评,不是孩子表现怎么样,他们是每年让孩子做一件事情就是孩子画自己,孩子小的时候就画一个轮廓,画出来都没有躯干,慢慢就看到小孩子开始画躯干,这是他对人的认知不断地发展,他画到哪个阶段老师可以判断他的理解在哪个阶段。教育到最后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认识人。

德国和日本是教育比较发达的地方,我觉得跟他们过去战争有关系,他们怎么认知人这件事情,人到底是什么。一个好的教育是帮孩子认识自己的时候是很强大的。我看到一个人写的一句话,艺术教育的本质是什么?居然是直觉。直觉不是人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吗,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吗?与生俱来有,但是你怎么打磨这个直觉,他自己怎么发现直觉,这是一个教育。

我们的教育很多时候应该退后半步,你在孩子后面半步,不是在前面拉着他走或者是后面推着他走,你就退后半步帮助他自己该怎么走。

主持人:你们还会继续拍这部纪录片的下一季吗?

周轶君:大家都有兴趣再继续看吗?(有!

现在我很犹豫这件事情,现在有人问我要不要拍第二季。我有时候比较怕重复,怕后面没有前面做得好,会惶恐。如果大家喜欢看的话可以考虑这件事情。

刚开始调研拍摄的时候,我经常会担心好的教育会不会太多相似,没有什么好拍的。当我开始做的时候发现原来可以被发觉的话题那么多,实际上有些东西是这个国家独有的,也有一些是在别的教育当中可以看到的。

有意思的是,纪录片的这种形式,它的容量跟影响有比较直接的力量,可以直接让人看到。很多时候我们焦虑,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别的可能性,在于是我们自己困在自己的框里边不知道怎么办,但实际看的话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会看到另外一片天空。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话题拍?当时有人问我要不要拍片子,话题让我自己选。我就看了一下腾讯·大家的头条,我觉得要拍这个片子,因为在腾讯·大家有很多人都在交流这个问题。

中国社会最近几十年发展特别快,我们传统的教育理念,几千年来教育理念当中最好的东西,很多时候它不能为我们面向未来的教育提供更好的资源。同一时间我们又看到外面很多不同的东西,这种新旧观念的冲击。

好的教育有一个度,学校做的事情都是找一个平衡度。日本学校里边让孩子体育锻炼比较多,早上几个小时的大运动量,他们说这个对大脑的发育很好。他们静下来的时候,是体育课完了回到教室里边念诗的时候,一动一静的平衡。午餐,让孩子要理解每个人都要有一份食物,要不要跟大家分享,我怎么保护我自己的东西,是我带的东西跟大家分享还是我先保证我有一份才跟人家分享,它都是有一个度。

芬兰也是一样的,他们永远是在寻找中间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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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的读者


主持人:下面的时间就留给在场的朋友们。

读者:周老师,现在教育开始提倡平等、尊重、更加人性化站在孩子的角度来理解,我们自身文化里边很多家长考虑的是怎么尊敬长辈。很多家长说我尊重小孩跟他平等,但是我们家长的辈分和老师的角色,如何跟孩子平衡这个点。家长们一直讨论规则感,您刚才也提到,我们过去说的规则是听话,没有更多地思考在里边,国外说我们要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现在的家长很焦虑,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探讨界限和规则。

周轶君:父母和孩子之间关系的事情,刚才我们在片子里边也看到芬兰跟美国就不一样,所谓的平等不是就可以直接叫名字,还是要叫爸爸妈妈。所谓的平等和尊敬不在于告诉你表面的东西,而是有一个词特别重要“为什么”。所有的事情,我们在讨论说听我的还是听你的,你能不能把为什么搞清楚。

我自己特别深的体验是在西安拍摄的时候,他们让孩子讨论问题,当时分了三组,为了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那天要带他们去看秦始皇陵讲历史。开始之前用了生活当中的话题先沟通,讨论的方式问题。怎么沟通呢,跟孩子说分三个组讨论学校该不该留作业这件事情。一听这个话题,孩子还不炸了吗!为什么要留作业。

我发现很有趣的事情,是当你给他选择权的时候,孩子其实不会滥用这个权利,有两组说不要留作业,有一组说可以留作业,前提是什么。当你给他选择是问句的时候他开始想,而且有一个小技巧,家长会发现说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的时候,可以植入一个要还是不要的选项在里边,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不要,他完全觉得我没有选过,他的服从性很低。

他们学校里边规则的制定,有一条是6点之后不能串门,要串门要先电话;或者是去博物馆参观的时候,不能离展柜太近或者是大声说话,等等。这些规矩怎么制定出来的?不是每一年都贴在墙上告诉大家这些都要做,是让孩子们自己先讨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见面,有的人说我喜欢串门,有的人说我不喜欢被打扰,那商量说几点就不能串门。有的说我喜欢到外面吃饭,有的说我喜欢在房间吃饭,我们就讨论活动结束的时候去外面吃饭,或者什么时间回房间吃饭等等。大家先说出自己最真实的需求是什么,然后寻求中间点,这特别有用。当规则是自己制定的时候,执行人的动力、服从性会高很多。这在社会上,对大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在芬兰一集中也说到,你不是孩子最好的朋友,不是你完全没有界限,你还是要告诉他对错,特别是小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三岁看到老,在国外已经有测试,新西兰有一个机构做了一个措施,孩子从三岁开始研究到五十多岁,真的是三岁看到老。三岁之前,你想立规矩想干什么真的要趁早,后面就更加容易一些,安全是要非常早的确立。

中国的教育跟外国很不一样的事情,是我们的教育家庭里边,除了家长外会有其他的教育在,保姆、隔代,干扰因素比较多。这是一个现状,因为大家都要工作,不像在那些国家,生个孩子就放很长时间假。这都是有原因的。我采访的国家里,大部分人是请不起保姆的,也没有上一辈帮你带孩子,所以父母跟孩子之间受干扰比较少,所以比较好立规矩。

读者:周老师,您好。我是一个90后,我是您的自来水,我推荐了我所有的朋友看《他乡的童年》,芬兰那一期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我感受到的东西和妈妈们感觉的不一样,她们会感觉到教育问题,我感觉是内容的治愈,您在那一瞬间感动的东西是治愈,我感动的也是。我推荐给我身边所有的朋友,我觉得大家都需要治愈。开始我不明白治愈是什么,后来我明白了,我们不是幸运的人,我们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就已经被治愈了。所以我有这个感觉,这是我得到的观感,想跟您分享。

周轶君:谢谢您,听您说了特别感动。那一瞬间我就想起了我教育的过程,包括我身边的人。您刚才说得特别好,当时跟我一起去芬兰的同事也是一位90后,他跟我讲,他对教育一点兴趣都没有,他95,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他到人家幼儿园看到满幼儿园的小朋友我们觉得很可爱,他觉得什么鬼。对他一个90后来说,他很感动的是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他说他时候喜欢看侦探小说,爸爸就跟他说你能不能看有用的说,就一句话,他后来没有看过那些书。

我们小时候,所经历社会教育观念比较传统一些,有很多问题是需要我们用开阔眼界的东西去治愈弥补的。但是我们也不用自哀自怜,因为有一件事情是我们父母辈在社会经济条件不那么好的情况下绝大部分的父母恨不得没有的都要给你,这个事情在其他的国家很少看到。

当我们理解所谓的不幸之后也可以看到幸运的部分,我们也可以慢慢的平复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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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的读者


读者:我有时候觉得只有治愈了自己之后才能够教育下一代,可能我觉得自己不够好。

周轶君:没有一个孩子的将来是完美的,都是一样的。我不特别焦虑的原因,是我觉得孩子要经历他要经历的事情,这个过程中他自己也要学习事情,我能够帮助他的,是在他经历之前可能我已经跟他分享过我经历的事情。

有一件事情,是很多家长跟我讲说他们的孩子回来以后,问孩子你在学校里边今天做什么了,你跟同学做了什么。孩子都会说没有,没事儿,不跟他交流。我说你跟他交流了吗,你有没有告诉他你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你分享了吗?我经常跟我小孩讲我今天工作怎么样,情况怎么样,真不要担心她听不懂,有时候她会跟我分析办公室的事情,当时是从小孩子的角度分析,挺有趣的。

你打开自己的时候,他也会向你打开。

读者:周老师,您好,我是80后,我自己身边有很多朋友年过30岁了,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孩子。交流的过程中大家有一个观点,是觉得对自己和世界的认知和理解或者是某种信任不到位,所以有搁置。想问您这个问题,您觉得需要做哪些准备或者是到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放心的自然的给到一个新生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并且能够给他一个圆满的环境?

周轶君:没有一个人是生活在完美的环境里边,每个人出生的环境都不完美。一定的经济基础很重要,养孩子很贵,我们不像芬兰马上能够收到百宝箱,基本物质的东西是需要的。

其他的是心理上,有没有准备好跟一个人要分享生命,我后来才慢慢才体验到这件事情。有一个人跟你一起养更重要,我以前跟年轻女性说得多一些,大家现在觉得很独立的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带都可以,但是有一位跟你志同道合的分担为什么不分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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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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