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关于我父亲的,随便写写,也不回头看看文笔了,你们也随便看看。
1.我们家一直不会做蛋花汤,做面条基本都是炒面,绝对不吃小萝卜和红薯。
因为我爸。
当年,家里穷,鸡蛋都是卖出去还东西,偶尔有一两个坏掉的,奶奶就会用它做一大锅纯蛋花汤,四个孩子分着喝。
上大学,没生活费,我爸实在饿的不行了,就会去校外的面条摊那边,求人家给几碗面汤。
一年吃几次‘干饭’,所谓干饭就是一碗红薯玉米萝卜,加几粒小米。
每当吃到这些,我老爸他都会下意识流眼泪。
我想他不是因为承受不了过去的痛苦,毕竟那时候都没哭。
他或许,是害怕自己现在美满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吧。
2.大一去宿舍,我在七楼。
进校前,我爸大包小包的跟我说,他就把我送到四楼就行了。
他恐高,是真正的恐高,离地五米就会双腿发软,面色惨白那种。
前年因为他一个人恐高,他硬生生让自己几个领导和几个同事,把出差的方式从飞机改成高铁。
我理解他,所以到了四楼就和妈领着东西上去了。
后来收拾好了,出门,我看见我爸在七楼的走廊,不顾颜面地靠墙坐在地上,身前都是烟头,面色铁青,我妈在我身后直掉眼泪。
他敢让自己顶头上司为自己改变决定,但是却放心不下儿子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3.当年老爸南京医科大学毕业,找到了关系,会留在大城市,基本上算是飞黄腾达了。
但是那年爷爷胃切了一半,他害怕自己以后没有人照顾,就让我爸到县城工作。
那年,我爸一个月瘦了三十斤,最后他和初恋分手,回到了县城,做一个住院小医生。
我填志愿的时候,我妈想让我继承家业,从医,以后起码在县城滋滋润润。
而他跟我说,你想选什么就选吧,家里有我养,你别担心。
4.我是我爸妈严格意义上的第二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脐带缠住脖子,死了,男孩。
那时候,我爸据说直接吐血,说是应激性胃出血,我妈直接晕了过去。
第三年,有了我,还是男孩,奶奶一直说是我们家积福,没做亏心事。
但是临盆二十天前,我也被发现脐带缠住脖子。
我那天一动不动,家里人吓坏了。
一月九号,我生日。
那天我爸大雪天,推着我妈去的医院妇科。
我妈体质差,本来不能开刀,但是她坚持开刀,作为医生的老爸最清楚有可能导致的结果。
我妈坚持剖腹产,并且要求麻醉程度低,因为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连自己孩子都看不见。
索性,我或许真的是命硬,活下来了,而且还虽然早产,但是后天发育贼好,满月的时候比谁都胖。
那年这件事在医院几乎是新闻了。
或许这就是一大家人,包括那些叔叔阿姨都那么宠我的原因吧。
5.小学的时候中耳炎,要挂水。
和小孩子一样,我害怕打针,死活不愿意打。
那时候因为都是医院自家孩子,护士阿姨对我很好,各种哄我。
我身为小胖子,死活不从。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几个男医生把我按在床上,固定住强行扎针。
那时候,我爸在外面抽烟,听着我在里面哀嚎,同事安慰他其实就是打个针而已。
然后,我那时候不懂事,只知道这些坏叔叔坏阿姨要扎我,我就大喊“爸爸救我”。
然后,我爹直接冲进了病房,一个人把几个叔叔都推开。
嘴里喊着“滚开!”
我那时候就跟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爸的白大褂,一个劲往上面擤鼻涕蹭眼泪。
我爸问我:“是不是害怕打针?”
我点点头。
“打针不痛的。”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
然后,我爸在其他同事的目光下,直接一针扎在自己的手上,血顺着导管回流了一小节。
“看见没,一点不疼的。”
在那以后,我从来没害怕过打针。
6.高二,爷爷走了。
葬礼时候,老爸那帮子朋友全来了,他这二十多年也是混的很好,基本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
他披麻戴孝在酒桌上和那几个叔叔交谈,虽然没有笑,但是一点也看不出悲伤。
第二天,照样出诊,开会,之后照样出差。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回家烂醉如泥,我妈生气不想理他。
他喝了酒是不讲道理的,虽然不打人,但是摔东西,骂人,吵闹不停。
我最后受不了了,吼了他——
——“你这样根本不配作一个父亲和丈夫!”
到现在,我都记得。
我一直记得,那时候他突然安静下来。
眼泪就这样直接像是水一样流了出来。
他单手抹脸,发出呜咽。
“我爹(dia)死了,你晓不晓得……我爹死了。”
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在我面前的,不是父亲,不是丈夫。
他只是个失去了父亲的儿子。
很多事情,我到了大二才明白,比如要去真正爱你的人有多重要,比如一个人的感情会有多复杂。
爸,我爱你。
咱们家现在很幸福。
你是个满分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