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信纸的照片。
曾经有十几封的样子吧,搬家都丢了。万幸一次鬼使神差照了这么一张照片。
两年前老爷子身体尚可只是耳朵聋的厉害,每次往家打电话,即使我喊着说,他也总打岔,还抱怨电话坏了,让人哭笑不得。沟通半天,我嗓子痛,他气够呛。
后来郑老武说:“闺女啊,给你爷写字吧,要不撂下电话我还得再跟他喊一遍你说了啥,他还惦记。”
这么复古,很有逼格啊!来吧,洋洋洒洒上千字,我就用快递寄了回去。三天后他接到了,卧室看客厅看小区楼下看恨不得让所有人看。瞧我这孙女,还是跟她爷最亲,惦记的不行啊耳朵不好人家写信!哎呀你看你们就会比大拇指啊来我给你们念念……全小区都知道我在北京吃的好穿的暖公司门口鸡蛋灌饼没有老家馅儿饼香。因为他听不见,以为自己声音小,所以在小区“喊读”。
又三天我接到回信,大概看完第一遍我那些不太走心的话老爷子就戴上老花镜拿着他的旧钢笔开始写了吧……通读全信,我领悟到的核心大概是“我这不疼那不疼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你这个弱智低能儿吃饱饭就好在外面别让人骗了……”
一周后,又一封再我爸的催促下发出了,后来就基本保持了这个频率,半月一次书信往来。我越来越短,他依旧重复内容。大概半年后,他不记得给我写信了。
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他就把他一辈子忘的差不多了。
前几天春节回家,我进屋就冲进他房间,对看着窗外发呆的他大声问“我是谁啊”?他看了半天,然后笑了笑,就低头看着地了。
我不甘心,又喊:“我是小武啊,我回家过年了!”
他又抬头只说了三个字“回来好”就利索的转过头,语气客套完全不是原来那个啰里八嗦的老头儿。
那个哄我抱我讲故事给我教我辨别星辰日月拥有一万种偷塞零花钱方法的人,无视我的焦急和委屈只是任性望着没什么变化的窗外。
有生之年,这四个字大概再也无人对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