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爱送信物的民国版李晨

源济

爱送信物的民国版李晨 

2015-10-01 李舒 山河小岁月

今天是山河小岁月的第十九次推送。

昨天好几个同学在后台问我，国庆节会不会坚持更新？在这里表个态，没出去玩的我，会和大家一起八卦下去的。

今天说说信物。读才子佳人，最常见的是“信物”。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玉扇坠，钱玉莲和王十朋的木头荆钗，乐昌公主和徐德言的半面铜镜，不分贵贱。信物之后，乃是古人最重的一诺千金与一份真情。

我答应你至死不渝，你信我，便是一辈子。

今天的人，能理解这种信念的，少之又少。所以李碧华重写梁祝故事，最讽刺是梁山伯发现祝英台许配他人，便出示他们的信物玉扇坠：“这算怎么回事？”祝英台不以为然地拉开抽屉给梁山伯看，里面一抽屉的玉扇坠：“你不晓得，马文才亦有。”

今天的人也送信物，比如，有位明星，就爱送石头。

那位男明星的公关团队其实不必尴尬，百年前，也有一位喜欢到处送信物的先生，不过，信物的等级比石头稍微高级一些，这位叫徐悲鸿的先生，爱送戒指。

△16岁时候的徐悲鸿

徐悲鸿先生看见宜兴的闺秀蒋棠珍小姐，立刻把乡下的黄脸婆抛在脑后，展开热烈追求。对付小女生，徐先生真的很有一套，巨蟹男爱萝莉，莫不如是。比如某次，蒋小姐的母亲和徐悲鸿闲聊，谈及蒋小姐即将出嫁。蒋小姐因为未婚夫考试企图作弊，正在不痛快，徐告辞之后，便为这门不称心的亲事哭了起来。返身回来的徐悲鸿说忘了拿东西，却在不经意时拍拍小女生的肩：“不要难过。”

△徐悲鸿画的蒋碧薇

这简直是偶像剧标准情节。偶像剧还在继续，徐悲鸿为蒋小姐取了一个新名字：碧薇。碧色的蔷薇花，比棠珍洋气而梦幻。然后，他又刻了一对水晶戒指，一只上刻“悲鸿”，一只镌着“碧薇”。徐先生把碧薇的戒指整天戴在手上，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便得意地答：“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

△约1923年时候的蒋碧薇和徐悲鸿

白羊女蒋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快心甘情愿跟着徐悲鸿私奔去了。据说，为了隐瞒家丑，蒋家把石头装进棺材，假装蒋碧薇急病去世。追求浪漫的蒋小姐很快发现，流落天涯的日子并不好过，何况跟着一位穷困的画家。她倒拼了口气，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先到日本，又到俄罗斯，再到法国，在蒋碧薇的操持下，徐悲鸿的绘画生涯一点点有了起色。

1934年8月，蒋碧薇和徐悲鸿回到了国内，私奔的小两口这回算是衣锦还乡，徐悲鸿在南京中央大学教书，每个月三百法币，相当于现在的两万块，每月只需要上十五天的课。蒋碧薇刚刚生下儿子，全家人搬进南京一幢二层小楼，终于有了盼望已久的安稳日子。

△徐悲鸿画作《蜜月》

徐悲鸿先生的心思忽然又开始活络了。

安徽安庆的才女孙多慈高中毕业，报考南京中央大学文学系落榜，可是崇拜徐悲鸿，便做了旁听生。第一次见面，徐悲鸿面对这位17岁少女心中一动，称赞她“智慧绝伦，敏妙之才”，没多久，孙多慈就成为了徐悲鸿画室的常客。

△徐悲鸿画的孙多慈画像

回到宜兴老家探亲的蒋碧薇忽然收到了丈夫的一封信：“你快点回南京吧！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恐怕要爱上别人了！”原来，徐老师自己已经感到了心灵的悸动，主动叫老婆回来，帮他矫正思想。

身为白羊座，蒋碧薇可不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她怒气冲冲回到南京，用万峰老师的语气教训了徐悲鸿。

巨蟹男虽然乖乖求饶，背地里却对萝莉孙多慈柔情万种，谁叫她比家里的河东狮吼温柔呢？

△蒋碧薇

1934年10月，徐悲鸿带领孙多慈等十几个学生到天目山采风。在高大的红豆树下，孙多慈选了两颗红豆送给徐悲鸿，表达少女的心意——这招真不新鲜，萧红送萧军的信物也是这个！

△徐悲鸿画作《孙多慈像》

收到红豆的徐悲鸿先生激动了，他跑到银楼，又打了一对戒指，把红豆镶入其中，一个刻着“慈”字，一个刻着“悲”字。不知道刻着“慈悲”的徐先生，有没有想起没多少年之前，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两枚戒指的女主角都离开了戒指的制作者徐悲鸿，孙多慈的父亲始终不许这门亲事，徐悲鸿想要吃回头草，却被蒋碧薇拒绝，理由是：“不是你主动迷途知返，而是被孙多慈拒绝后回来的，这样的男人我不要。”

题外话一句，后来蒋碧薇投向了一直暗恋她的张道藩的怀抱，孙多慈经由王映霞介绍，嫁给了许绍棠。王映霞就是前两天和你们说过的郁达夫的夫人，许绍棠曾经是王的男朋友。关系很复杂对吧，say it with charts。

最终，蒋碧薇和徐悲鸿离婚，并得到了100万赡养费和100幅画，徐悲鸿后来的夫人廖静文在徐悲鸿传记《徐悲鸿一生》中念念不忘，认为正是这一份离婚协议书上的苛刻条件，让徐悲鸿不停画画，从而损害了身体，盛年早逝。我一直很好奇廖静文是否也收到过徐悲鸿送的戒指，把书翻了好几遍，似乎没有。

△徐悲鸿和最后一任妻子廖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