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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享] 《真实故事计划》第110期:我们家的霸道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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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7 05:20 P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们家的霸道总裁 

 2017-01-17 张毅 真实故事计划

二哥是我们兄弟姐妹中最不上进的那个人,后来他成了国内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


这是真实故事计划的第 110 个故事

我有两个哥哥。二哥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离母亲工作的中医院不远。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往家里跑,每次都是饭点过来,站在中医院职工食堂门口朝里张望。

看着笑微微的他,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常常打趣:“刚娃子又来了。”

“格老子的,刚娃子,真是个油烟子。”

他们的意思是,二哥的鼻子能闻到肉的香味。每次中医院的食堂做肉,二哥准会来,站在食堂门口冲着大家笑。我觉得二哥的鼻子很神奇,问了母亲很多次,她都只是笑。问的次数多了,她才说:“哪里是闻得到油烟?是你外公回家告诉他的。”外公是母亲单位的药剂师,人称“黄药师”。多年后看金庸的小说,我颇为这个称呼自豪。

母亲有时会讲我们小时候的趣事,讲到二哥时常说:“他从小就懒哦,早上起床,他拉着我不让我起,说还笑一会儿,还笑一会儿。谁知道他为什么把睡说成笑。”母亲还说二哥从小就好吃,“四五岁时,我有时候回你外婆家,一进灶屋,就看见他站在板凳上煮汤烫饭。你说吓不吓坏人,烫到了,烧到了,怎么办?”

二哥读初一的时候跟我们住到了一起,和大哥睡一张小床。这期间,因“反革命罪”下放到农村的父亲被允许回家探亲。听大人说,他平反了,已经成了公社干部。

可我并不怎么欢迎父亲回家。他每次回来,二哥基本都会挨揍——二哥很调皮,成绩不好。

每个学期末,学校会给学生退还一些学杂费,有时候有几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款项。我和大哥拿到钱都会赶紧交给母亲。

有一次期末,二哥拿回了一张年画,很漂亮,名字叫《天女散花》,标价0.12元。他说:“老师给我们退了一毛二的学杂费,我买了一张年画,快过年了,贴在家里多好看。”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退回的学杂费这么少,我们退了两块多呢!

“你那是小学。”二哥说。

“大哥也退了一块多呢!”

“每个班不一样。”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被狠揍一顿。他不仅撒谎,而且乱花了一块多钱。

学期结束的时候,二哥从不会让父母看到成绩单的真实面目。要么涂改过,要么掉到稀泥里,还 “不小心”被踩了一脚,分数是无论如何看不清楚的。他的花样很多,但换来的往往是一顿狠揍。

父亲脾气暴躁,狠揍一顿还不解气,还会将二哥的书包从窗户扔出去。我们的宿舍在二楼,临街,扔出去的书包如果不及时捡回来,很有可能被人捡走。

每次我都会及时跑下楼将他的书包捡回来。到后来,父亲一开始教训二哥,我就往楼下跑,躲在窗户下,等着父亲扔书包下来。

父亲打骂二哥时,母亲表面上也骂,但其实很多时候是在护着二哥。而且,她常常因为父亲下手没有轻重而与之争吵,甚至会打起来。

与二哥相反,大哥一直很好学上进,后来考入州重点高中,这在当时是很荣耀的事。二哥挨打的时候,母亲常哭着说为什么都是一个妈生的,差别怎么这么大。“早知道,生下来我就把他掐死了多好。”

哭完以后她又会自我安慰:“就是因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管得不严,又一直在外公外婆家,野惯了。”

读到初三时,二哥更调皮难管了。有一次下雨,我去学校给他送雨伞,发现他不在教室。

他的哥们儿过来告诉我:“你二哥好久都没来上学了,龚小芳不让他进教室。”龚小芳是他们的班主任。

父母知道后很震惊,因为二哥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哪里知道他根本就没去学校。母亲埋怨龚小芳心肠硬,对学生不好,自从她当班主任后,已经好多次不让二哥进教室。

“这不是逼着娃娃往歪路上走吗?”

“你自己养的娃娃不成器,怪老师有什么用?”父亲不耐烦地说。

中午,二哥回到家,一顿打骂自然不可避免。他不像小时候那样任打任骂了,一边哭,一边骂龚小芳,说总有一天会杀了她。

他的话让母亲大惊失色,父亲暴怒之下又是一顿耳光,最后吼道:“你个不争气的给老子滚。”二哥当真摔门而去,我和母亲准备跟出去,父亲声色俱厉地制止了我们。

晚上,直到快睡觉时也不见二哥回家。母亲急得不得了,拉着父亲和我一起出去找。首先去了二哥的好哥们王勇家。王勇父母是山东人,年纪很大,我第一次看见他们时,还以为是王勇的爷爷奶奶。他们对王勇有些宠溺。

“我们家张刚和王勇在一起吗?”

“不知道呢,今天没见他们,估计出去玩了。”

“去哪了?”

“不知道呢,他们说要去弄个沙袋回来,要练功。”王勇父亲糊里糊涂的话让我们更加焦急。

那晚我们没有找到二哥。后来听说,他和几个哥们跑到了县城附近的一座山上,相传那座山上的水牢关押过叶挺将军。哥几个在水牢前喝了滴过鸡血的苞谷酒,摔掉酒碗后结为生死兄弟。

几个难兄难弟发誓不向龚小芳低头,他们要去王勇的山东老家,去当梁山好汉。

“好汉”们到了州府后,无盘缠北上,二哥带着他们找到了在州一中读书的大哥。大哥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两个馒头分给几个饿极了的“好汉”,然后苦苦劝他们回家。后来,一个“好汉”的哥哥赶到州府将他们接了回来。

二哥回来前,母亲哀求父亲千万不要再动手。父亲不做声,似乎答应了。后来看到二哥头发蓬乱,穿一件脏兮兮的警服,父亲说:“这个样子让人血翻。”两句话不到,耳光又上去了。我和母亲拼死拉住二哥,他才没再跑。

晚上,母亲拿出一块专门留给二哥的孝感麻糖递给他,说:“吃吧!这么不听话,在不得吃(这么不听话,不配吃的意思)。”二哥接过麻糖,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母亲气得说不出话。

二哥读高一时,我读初一,兄妹俩到了同一所学校。没多久,初中部的同学就知道我是大名鼎鼎的张刚的妹妹。调皮的男生不敢欺负我,还有些讨好我,可我并不觉得荣耀。

有一天上完早读课,全校学生在操场做操时,二哥才斜挎着脏兮兮的军用帆布书包,大摇大摆地走进校园。调皮的男生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张毅,你的哥哥。”我当然知道那是我哥,可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个时候,县里大街小巷都是录像厅,播放打打杀杀的港匪片。这样的电影催生了无数县城“小英雄”,类似二哥这样的男孩子都梦想着当“大哥”。

有时候下晚自习,路上会突然传来哭喊声,同学们都知道那是“油子娃”(小混混)在打群架,吓得往相反的方向跑,我却朝着打架的方向跑。同行的女生不解:“你干什么去呀?那有什么好看的呀?”我说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二哥。幸好,这种场合我基本没见过二哥。父亲的管教很严厉,不但二哥怕他,二哥的哥们儿也非常惧怕。

二哥很少参与群架,不过跟人打架的事情也是常有的。有一次吃过晚饭,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出门了——二哥那时十六七岁,很多人夸他帅,他自己也很看重外表,出门从来都是收拾得山清水秀。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家,白衬衫上全是血,一条手臂被严重砍伤。

原来,他跟哥们儿在半路遇到一个比他们年龄小的“油子娃”。“油子娃”叫了一声二哥的外号,二哥走过去,捏住他的下巴,说这个也是你能叫的?

晚上,二哥一个人回家,走到一个没路灯的地方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把沙迎面撒过来——那个小“油子娃”带着几个兄弟找他算账来了。

二哥被砍伤,行动不便,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我帮他洗头洗脚。

二哥和他的哥们儿咽不下这口气,组织了报复行动。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据说已经准备了杀猪刀和砍刀。眼看着要酿成大祸,父母将二哥锁在家里不让他出门,然后跟那个小“油子娃”的父母见面,赔礼道歉,终于平息了事态。

读高中时,二哥是母亲做家务活的主要帮手。有一年冬天,母亲说他生煤火的方法不对,他火气很大地说:“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刀法。”父亲觉得他说话粗鲁,骂他,越骂越生气,又动手打他,还抡起椅子朝他砸。二哥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椅背断成两截,自此之后,父亲再也没对他动过手。

临近高考时,二哥忽然决定考大学,开始发奋读书,学习成绩进步很快。

一个周末,我和二哥从外婆家出来,迎面来了一群民工模样的人。他们嘻嘻哈哈的,有个人故意撞了我一下。我嫌弃地扭了一下身子,二哥扭头问我:“他们干什么?碰到你了吗?”我知道二哥脾气火爆,赶紧说“没事。”可他从我脸色上看出了什么,回转身一拳打向故意撞我的那个人。

 “唉呀!把老子的门牙打掉了。”

几个民工跟二哥打起来,他们人多,慌乱中二哥夺路而逃。

“格老子的,几个大人搞不过一个娃娃。他是哪里的娃娃,太嚣张了。”

其中一个人认识我舅舅,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是前面黄药师家的,我听见他刚才叫黄药师的儿子舅舅。”

一伙人去派出所报案,那会儿正在严打,派出所很重视。几个公安找到我家时,二哥已经换好了一套衣服,正坐在桌前学习呢。公安和那些民工都觉得“凶手”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学生娃。

公安离开时说明天会再去外婆家,继续调查这件事。父亲在窗户前站了很久,半夜时分,带着我和二哥去派出所投案自首。

二哥被关了一个星期。我和母亲去接他回家时,在里面上班的一个熟人说:“刚娃子来的时候,要给他剃光头,他对人家说,别给我剃光头好不好?我出去还要参加高考。但也不敢违反规定啊,头还是剃了。不过不是很光,留了点头发茬,回去几天就长出来了。这几天在里面也没怎么吃亏,都挺喜欢他,这个娃娃机灵得很。”

他看看我们母女,专门叮嘱一句:“等会儿哥哥出来了,妹妹不准哭哈!”结果我一见到二哥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二哥出来后,因为是个光头,不好意思出门,每天在家复习。那段时间,法国电影《佐罗》正在我们县城热映,二哥非常想去看。一天晚上,他戴着草帽去看了一次。

半个月后,他顶着光头参加了高考。


二哥只考了个很一般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父亲所在的单位工作。

在这之前,大哥从省重点医科大学毕业,由于没有关系,他没像同学那样留在省城,而是被分配回老家的人民医院。大哥是个爱钻研技术的人,没几年就成为我们当地颇受人尊重的外科医生。

有一天,在人民医院的中层干部会议上,院长王良庆说:“你们要懂得珍惜,要感谢我把你们捡进了这个篮子里,别他妈不知好歹。比方说那个张武,不管他技术多好,业务多强,他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好歹,他就不是这块料,我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会把他往这个篮子里装。”

这应该是王院长与中层干部们的体己话。那些中层干部中,有一个人跟我们家关系不错,来做客时向我们“传达”了王院长的这番话。

大哥扶了扶眼镜,讪笑一下,没说什么。二哥冲口而出:“他妈个x的,王良庆。”父母怕话传到王院长耳朵里去,一起瞪他。二哥横了他们一眼,起身进了房间。

第二天吃过午饭,二哥来到人民医院大门口。那里有几张台球桌,二哥是常客。

下午两点半,王院长骑着一辆气派的自行车来上班。二哥拿着台球杆,站在大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他用台球杆指着自行车上的王院长:“王良庆,你给我下来!”

王院长愣住了,周围的人惊呆了。

王院长缓过神来,声色俱厉地说:“你是哪里来的流氓?你想干什么?”

“老子是流氓?你才是流氓!张武哪个地方没做好?他是出了医疗事故,还是迟到早退了?你有什么资格在干部会议上那样说他?”

难堪的王院长没有与二哥纠缠,而是直接找到了我家。家里的门被砸得震天响,我打开门,脸被气歪的王院长冲进来:“你爸爸呢你爸爸呢?”

“他上班去了,您找他有事吗?”我惊讶地看看他,又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一大堆人。

“你们家那个张刚,太没有家教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二哥也进来了。

“你别在我家里闹,走走走,老子们两个去组织部,去问问组织部长,你这样说这样做对不对?”

似乎是“组织部”几个字起了作用,王院长没再说话。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大哥也挤了进来,他扶了扶眼镜,对王院长说:“你也是的,我又没惹你,你没事说我干什么?”然后转头对二哥说:“算了,张刚,算了。”

那天晚上父母回家后,破天荒没提这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公职人员掀起了一波下海潮,二哥成了其中的一员。他到了华东一个城市,进入房地产业。现在,他已经成为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在全国多个省市都有项目。


作者张毅,现为教师

编辑 | 李意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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