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有一次去一家平时不常去的大型商场买东西，在冰柜里看到了他很喜欢的芝士（未经二次加工、加热后可拉丝那种，有比较多超市是买不到的）。
我并不喜欢这个。他却一直相当钟情，总夸赞口感如何有韧性、如何奶香浓厚。
我看到它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我可以直接在这儿买，不用网购了。
手还没伸出去，又马上想到，不在一起了，买来何用？我又不喜欢。
我于是推着车走了。后来，逛了一大圈，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拿了后，还是把它放进了购物车。
买回家后一直扔在冰箱里，甚至根本没有打开。
再后来生日，他来了信息，说祝我生日快乐。并无他话。
我迟疑很久，才回他道，你陪我过好吗？不然今年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过生日了。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特别白痴。尴尬得恨不得把手机砸了才好。
然而他立刻就答应了。甚至都没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掩饰说，我是开玩笑的，我有人陪。
那天晚餐没做什么吃的，因为提出这顿饭都只是一时兴起。我记得自己打些了猪肉丸子，下了紫菜，窝了鸡蛋，撒了绿油油的葱花儿，还加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人一碗面，他带了个蛋糕过来。面要端出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芝士的存在，就把冰箱里的芝士拿了出来，放在碗里隔水加热融成稠状，然后在我们俩的面上都淋了半碗。
面条端出来，我们沉默地吃着。
我一边吃一边胡思乱想。气氛有些尴尬和怪异。吃着吃着，忽然觉得芝士倒也不难接受，配合着汤面还挺好的。可我也还是不算喜欢，以后就不吃了吧。
芝士我放了很多，量非常足，但冰箱里还剩不少。
那一刻我突然想，以后他不在了，我也不吃了，那包芝士又已经开封，送给他也不好，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直放在冰箱，直到某天我重新想起，拿出来一看，啊，过期了，然后就这样扔掉呢？
以后的日子，从天上偶然看到的好看的云，到质感舒适的风衣……无论多么好的东西，我都没有身份和立场给他了吧。
无论多么好的东西。
我想起我给他买过一条藏蓝色细条纹的领带，他很喜欢，执拗着让我替他打，我绑好领结的那一刻，抬头他安静地正望着我，凑过来吻了吻我的眼睛。
我想起夏天的时候，两人一人一听冰苏打水走在街上，满路蝉鸣日光，他忽然把自己手里冰冷的汽水罐贴在我的脖子上，我吓了一跳。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一起去庙会，人群里他偷偷握住我的指尖。远处的钟声厚重又悠远。
那个瞬间，我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哭仿佛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我甚至对自己的眼泪感到了一瞬间的诧异。然而伤感是实在的，那种疼痛和你与朋友、家人发生矛盾时的疼痛不同，那是实实在在的、心口上的生理性的痛感。就像有人猛地对你胸口开了一枪。
我觉得太尴尬了。刚想用碗遮住脸，他就递过来了一张纸巾。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难堪和失态，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手在颤抖，并没有接。然后他便亲自替我擦眼泪。
那一刻，我压抑许久的，以至于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它存在的情感，一下决堤了。
我好不容易才重新镇定下来后，一抬头看见他也在看着我掉眼泪。
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你说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餐了。可我不想这是我们最后一餐。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走过去好吗？
他说，你不喜欢吃这个的。你连出去吃披萨都要把上面的芝士先挑掉。除了你可能也没有人记得我喜欢这个。我们别勉强了，我们回去吧。
那个瞬间我头脑混乱，我回忆起了很多过往。很多很多。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高中校园里一整条小路上的紫荆花，想起了他开玩笑时从我身后拽我的领子，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和他坐在学校的小花园聊天，他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摘着野草在手里盘弄，离开时突然递给我一个草编的戒指……我想起了很多毫无意义的年少时的细节。
很久以后我才懂，那个瞬间我大概是想明白了，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见过我曾经的脆弱和悲欢，见过我往昔的岁月和不易。我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但这个人走了，就把曾经的我，也带走了一部分了。
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这话我读过，却在那一刻才恍然大悟。
大抵说的就是那时的我吧。
那餐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
但除了剩下了那天碗里的芝士，我的冰箱里再没有浪费过多余的芝士了。
狗仔卡
发表于 2016-10-24 07: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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