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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悟] 姜建强:日本宣告一个后葬仪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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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 07:56 AM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姜建强:日本宣告一个后葬仪时代的到来 

 2016-03-01 姜建强 大家



摘要ID:ipress  

无论是0葬还是永远葬,无论是需要葬仪还是不需要葬仪,都是对生命之责的一种关照。


1.“0葬”宣言书的诞生

好多年前,日本男高音歌手秋川雅史在NHK红白歌会上演唱《化作千风》,在日本引发热潮。以111万张的销量、10亿日元的收入获得2007年度单曲冠军。这首带有美声唱法的歌曲,本意是想慰藉在大地震中死去的魂灵,但那浑厚的旋律,料想不到地起到了传递生者与死者之间奇妙关系的作用。歌中唱道:不要在我墓前哭泣/因为我不在那里长眠/我已化作千缕风/吹拂在茫茫空中。



在迎新年的盛大歌会上,唱墓前唱长眠唱哭泣,吉利吗?晦气吗?这是我们的思路。但日本人不这样想。确实不吉利,确实有晦气,但又如何?死者与生者同迎新年,表明死者仍以某种方式与生者发生着关联。因为这里的“我”还化作秋天的阳光,冬天的雪花,清晨的小鸟,夜空中的一颗星。也就是说,这里的“我”无所不在,但就是不在墓地里。这就与雅斯贝尔斯把死定位成“人的极限状态”不一样,也与海德格尔的“向死的存在”不一样。

就在唱响《化作千风》的几年后,日本诞生了“0葬”宣言书。2014年日本宗教学者岛田裕己写《0葬——淡淡泊泊的死》(集英社),宣告一个后葬仪时代的到来。作者宣称,日本已经进入年间死160万人的新时代,战后出生的所谓“团块世代”则从整体上迈入死的适龄期。自己怎么死,怎么葬,为此而烦恼而不安的日本人在增加。

在葬仪一条龙的今天日本,从守夜到火葬的基本行情是230万日元。如买墓地的话,总费用则在500万日元。如东京都营的青山灵园一个平方是270万日元。东京郊外的多磨灵园一个平方是87万日元。最近网上贩卖的大手企业亚马逊推出租借僧侣的业务,二小时租借费是33000日元。处于下流社会的日本人,更显焦虑不已。虽然他们没有“死不起”的说法,但推出0葬,则反映出部分日本人的心声。

不守夜,不举行告别仪式,遗体直接送火葬场,如果这叫“直葬”的话,那么遗体焚烧后不留骨灰不买墓地,这叫“0葬”。从直葬到0葬,最大的理念看点就是一切归零。生来是0,死去也是0。人的生死,就在这圆圈状的循环中,诉说着时间不以万物创造为始,不以死亡为终。所以0葬宣言的核心是生命不死。相信生命可更新可再生,是日本人古已有之的神道思想。如伊势神宫20年再建一次,就是为了不让神灵的力量衰缩。这就与西方人建立永久纪念碑的理念相反。在日本人看来所谓永久,其实是斩断了再生。据统计在日本0葬的比例已经上升至40%。

直葬之后的0葬,逝者是否会感到寂寞?逝者是否会被边缘化?作者岛田说这是生者的想象力。生者用他的想象力将逝者捆绑在一个设定在先的逻辑图式上。而事实上日本人生死界线是非常模糊的,有很多葬仪馆就在居民区内。有些迎宾馆一边办葬礼一边办婚礼。截然相反的两个生与死的仪式,在同一空间上演,叙说的是生命的同一。其实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时日,如果你把它理解为无常,就是一种思想的彰显。扼杀与治愈,打碎与建造,撕裂与缝合,不可逃脱的就是它的时日。这样来看,何况生命体,何况人乎。



岛田在书中说,日本宪法诞生的见证人之一白洲次郎,遗言是葬式无用,戒名不用。而最初提倡葬式无用论的是自由民权运动家中江兆民。他在1901年患喉癌,余命一年有半。最后是没有举行葬式,遗体送解。这就令笔者想起日本天主教作家远藤周作晚年写《深河》,他将视线投向了印度的恒河河畔。河畔边就是一个个天然的焚烧场。用白布包裹的遗体接连地在火焰中消失。焚烧之后骨灰直接撒入恒河。恒河水默默地流淌,洗净污秽,更是祈求转世。死亡在这里并不惊讶并不恐惧并不血腥甚至并不肮脏,它只不过是河水一泓,卷走又复回。远藤还在小说扉页上引用一首黑人灵歌:深河,神啊。我想渡河,到大家聚会的地方。毫无疑问远藤周作触及了日本葬仪文化的深层:唯大的不是人伦而是逝者的意志。


2.“永远葬”与“0葬”的对抗



这里有一个不可回避的终极提问:人为什么要参加一个不能参加自己葬礼的人的葬礼?

这个问题的反证其实在问:人死为什么要举行葬仪?日本净土宗的核心人物亲鸾说我死后扔鸭川喂大鱼,但他的弟子还是为他办了隆重的葬仪。这是为什么?

对抗岛田裕己的0葬宣言,日本全国冠婚葬祭互助会连盟会长一条真也提出“永远葬”。他在去年7月出版《永远葬——怀念的持续》(现代书林),针对岛田的0葬,在书中回答的一个问题就是人死后为什么要举行葬仪?他写道:“举行葬仪,使得有限存在的人,成了无限存在的佛,获得的永久之命,这叫成佛。”在他看来,葬仪其实不是“死”的仪式而是“不死”的仪式。人为了“永远”的生而举行葬仪。“永远”才是葬仪的最大看点。从人类的文明和文化来看,其发展的根底部就有对死者怀念的思考。7万年前尼安德特人已经向人的遗体献花了。之后人类表现出对死者既爱戴又恐惧的心理,为治愈丧失感,诞生了宗教,创造了艺术品,发展了科学。也就是说不是“死”而是“葬”,才是人间行为的根本,才是人类生存的基盘。

葬礼当然是送逝者之魂,但也为生者之魂提供能源。如果不举行葬礼,人的心灵创伤就难以心愈合,而人有心灵创伤,就难以成真人。从这一意义上说,人创生出葬礼这个形式,恰恰是为了防止人消亡的一种潜在智慧的表现。这里,一条真也亮出的一个思路是:不举行葬仪直接焚烧遗体的行为,与暴力和血腥的思想相连,是非常危险的。它甚至与“纳粹,与奥姆真理教”有逻辑上的相通之处。20年前奥姆真理教实施的地下铁沙林杀人事件,留下的一个后遗症就是全体日本人对宗教抱有恐惧感。对宗教抱有恐惧感的一个后果就是对葬仪需求的减弱。而对葬仪需求减弱的一个潜在后果就是变成轻视死者的民族,生出轻视死者的文化。

从终极意义上说,如果没有与死的关联,生还能成立吗还有意义吗?所以专门研究日本佛教史的末木文美士在《他者与死者们的近代》(山川出版,2010年)中,认为大乘佛教的“他者”原理自然包含了生者与死者的关系。而原本在日本“祝”(はぶり)与“葬”(はぶり)就为同一语源。葬等于祝,祝等于葬,是古代日本人一个基本思路。但不可否认的是日本佛式葬仪迎来了制度性疲劳。现在日本全国有77000座寺院。其中住职不在的寺院达2万家。停止宗教活动的寺院达2000以上。无住职也就是空寺。空寺也就是废寺。自然,日本佛教的核心是葬仪。日本佛教依据葬仪作用于社会机能,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一般民众的宗教需求。但是僧侣自己对葬式佛教没有自信是个现实问题。对此一条真也在书中也予以承认。


3.伊丹十三的《葬礼》告诉我们什么?



被司马辽太郎称之为“异人”的伊丹十三,他的处女作《葬礼》电影,讲的就是古老的礼仪还原于现代社会的过程中,发生的错位和错节的故事。在默默看着火葬场的烟囱,故人化为青烟远去的同时,活着的人则操演着千篇一律的慰问词,做着同样的机械动作,好像是看了无数遍教学录像带一样。

念经的时候,所有人难以保持不变的坐姿。虽然一边哭泣一边献花,但又提议拍纪念照。显然对死亡失去了感觉是因为死已经日常化了。但对棺柩中死者脸部的多次特写又不无暗喻一个由死望生的话题。穿透生与死的界限,由生入死。在死亡中在葬礼中寻思生的意义。惟有死才决裂了丑陋;惟有死,才意识到活着。

电影里一个细节耐人寻味:守灵的夜晚,一情人耐不住寂寞,逼迫男主角与之在树林里偷偷性爱。在有死亡的日子里,表明我们还活着,我们还爱着。如果说川端康成的一切艺术的奥秘就在于“临终之眼”这句话为真的话,那么这个细节最大的“临终之眼”就在于由死而生的欢愉是来自于由生而死。而当亲友离去,顿返静寂,最亲之人在一起焚烧故人遗物的时候,真正的悲伤和往事,伴随着缓缓的音乐声,慢慢如潮水般涌来。葬礼的最为简易和最为亲和的方式不就在此刻?

鲁迅曾有吃人的礼教的说法,但在日本礼教并不吃人,只是在一个规则世界的面前,有时显得发僵发呆而已。毕竟追溯远古就是对心灵的一次荡涤。这也就是高野山作为真言宗的总本山,弘法大师空海却还活着一个原因。至今高野山的僧侣们还一日三次向空海送饭。当被询问时,僧侣们说大师还很健康。回答得像真的一样。远古不死,是因为想象自己死后的生命。这至少在逻辑上是可能的。



实际上,日本随处可见的“水子”石像也是逻辑对观念的一个还原。在日本,每天至少进行8000人次的堕胎手术。近80%的女性有堕胎经历。流产或堕胎的胎儿叫“水子”,意味着“像流水一样逝去的婴孩”。日本人普遍认为,因为胎儿具有成为人的可能性,所以灵魂应当和死去的成人一样受到供养,使他们早日超度。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日本很多寺院建立了专门供养“水子”的墓地。丧主提出供奉要求后,僧侣询问住址、忌日等,然后根据丧主的意愿,给水子授法名。然后丧主购置石雕像,供上祭品,僧侣诵经,最后把水子石像安放在地藏或观音菩萨的身边。从宗教感觉上来说,日本至少从江户时代开始,被堕胎的婴儿,其灵魂能再生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也就是说,被中绝的婴儿,会再生转世。在这一思考的背后是“轮回转生”的佛教观念。也可理解为一种万物生生流转的东洋思想。这就和西方人的“终末观”是完全对立的。作为一种宗教文化反映,西方人对堕胎行为持非常不宽容的态度,但对脑死的器官移植却相当宽容。感到有趣的是,日本的情况恰好相反。


4.葬礼解决两个问题

人死究竟是肉体的死还是灵魂的死?或者二者皆死?

人死就是肉体死。就是意味着100%的肉体死。这个思想的源头在法国启蒙思想家拉美特利那里。他在《人间机械论》中提出一个理论:人只不过是一架单纯的机械。带有肉体的机械。所有的魂都不存在。果真如此吗?人就是由单纯的肉体组成的吗?是不是还有灵魂在其中?即便是肉体死了,或许灵魂永远的存续,或者一半存续,或者30%存续。信奉神道的日本人或许会这样说:我真是看见了灵魂。坏人的灵魂是黑的,善人的灵魂是白的。

基督教的理论是灵肉二元论。他们萌生出这样一个意识:肉体是灵魂得以寄生的一个地方。所以在基督教文化圈,器官移植的抵抗是最小的,或者说几乎没有抵抗。为什么?住家人的灵魂已经不在了,肉体(器官)租借给你又有什么关系?与此同时,火葬也是基督教社会忌避的一件事。他们主张土葬,保持生前的肉体是他们最愿意接受的。这个做法的背后有其复活的思想。即死者的灵魂要返回至肉体。所以毁掉肉体的火葬他们是尽可能避开的。这种认识,与日本人完全不同。

日本人的灵魂观是灵肉一元论。其最大的象征就是对器官移植表现出消极的姿态。正如有自民党议员所说“脑死的定义不符国民心情”。这是种怎样的心情呢?因为在日本人看来,人死后,器官同样宿营着魂。因此首先必须唤魂。10多天后魂怎么也换不回来的话,死的确认才得以完成。这时的遗体也叫“亡骸”,即脱去魂的骸。鸭长明在《方丈记》里说,鸟边山就是丢弃亡骸的山。那里经常有野鸟飞来,叼食亡骸。日本人在出棺的时候,将故人的茶碗打碎,制作假门,脱去鞋物,用盐撒身等,就是对死者灵魂恐惧的表现。灵肉一元的观念在平安时代初期的《日本灵类记》就有残留。《日本灵类记》是佛教说话集,表明当时的佛教也在思考灵肉一元的问题。

如果按照现代医学的定义,人死就是肉体的死。那么有人会问:葬式又具有怎样的意义?那么只能这样回答:葬礼是用来单纯处理肉体的。但是现在的日本人基本不同意这个看法。人有灵魂。所以葬礼不单纯是用来处理肉体的,同时也是用来处理灵魂的。也就是说,日本人的葬礼主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肉体,一个是灵魂。日本著名的民俗学家折口信夫,对日本天皇家举行的大赏祭的解释是“复活天皇灵”。新天皇必须在放着过世天皇遗骸的悠纪殿里,睡上一夜。死去天皇的灵魂就会付着在新天皇身上。如现在的明仁天皇就在1991年举行过这种形式的大赏祭,先皇的精神注入新皇的体内,赋予他精神力量。

在日本,与死者相关的仪典属于佛教领域,与活人相关的则归神道教。如葬仪,忌日,每年祭祀亡魂的节日,都行佛教仪式。至于婚礼,生日庆典,男童的三、五岁庆,女童的三、七岁庆,都用神道教仪式。人死后要追赠法号,这种做法其实就是证明故人已经成佛。日本现在还有以“佛陀”称呼故人的习惯。在日本,作为葬式佛教的原点是净土教。信仰人死后会再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念佛,念“南无阿弥陀佛”。在日本确立净土教信仰并发挥作用的是源信。他著有《往生要集》,里面有“临终行仪”的项目,表现了日本文明在本质上是对自然界的固有认知。



人怎么能面对死亡而活下去?一个原因就是葬仪使得生得以延续。这一点基督教与佛教相似,强调人的劳苦不会徒然,死亡不是终点。如果问彼岸可有乳香?乌鸦说永远没有。而基督的回答是永远会有。《圣经》直言死后有生命。柏拉图从毛毛虫的“死”,生出蝴蝶如此美丽的新生命中受到启发,说人的身体必须死去,灵魂的生命才得以维系。而多少年后的康德则精湛地论证了如果死亡是生命终点的话,那么道德就不具有任何意义。而道德一旦不具有任何意义的话,上帝的存在就是虚假的。康德虽然怀疑人类单凭理性是否能证明灵魂不灭这个问题,但他对人死后是否有生命这件事,还是作了认真的思考。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主义更直截了当设问:人生如果没有意义呢?问题是莎士比亚的台词早就说过说,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的影子。这也就是说人生为什么非要有意义不可呢?


5.死的日常化不可忘

在谈论日本葬仪文化的时候,我们发现京都之美多少给日本人带来了文化和宗教上的灵感。如果说秋季在西方是丰收和腐朽的象征,那么在日本只代表腐朽。早在十世纪的时候,日本文学就有了哀悼秋月之悲情的诗作了。而《源氏物语》里的“万物如秋露,风中不长久”的诗句,更是将人与自然辉映在了一起。

韩国学者崔吉城在《哭泣的文化人类学》中,就哭泣感言道:韩国人的哭泣,是儒教的哭泣。日本人哭泣是佛教的哭泣。类似中国名著《红楼梦》,在韩国是《春香传》。《春香传》里反反复复的就是“别哭啦,别哭啦,你如此伤心,我又怎能开心”的语词。中国的情况与韩国相似。屈原披发行吟时,已是长歌当哭。杜甫诗十篇有九篇带着“涕泪”。而在日本,服丧的儿女不能将泪水滴落到父母的遗体上。这就连想到芥川龙之介的小说《手巾》中的母亲,面临儿子的死亡强忍哭泣。这位母亲在见到儿子的老师时,嘴角上还泛着浅浅的微笑。当老师对这位母亲的自制能力感到敬佩时,却发现这她的眼光转向了地板。老师看到了这位母亲颤抖的双手,手中还有被揉得很烂的纸巾。这当然是一种力了。

在东京大学医学部做过多年人体解剖的学者养老孟司,写有《死之壁》(新潮社,2004年)一书。虽然很薄,但很畅销。他在书中说了一个观点:与癌症的生存率相比,与SARS的死亡率相比,都及不上人本身的致死率——100%。也就是说,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可以拍胸脯保证能做到的:凡人都要死。为此,养老孟司批评东京都内的某一住宅团地的设计者脑子进水了。为什么这样说?原来有一天这个团地的住家有人自杀了。为了解剖这具死体,养老孟司带几位同事去搬运死体至学校的解剖室。死者住在12楼。他们把遗体纳棺后,想通过电梯搬运下去。但是怎样都横不进电梯(电梯设计得太窄小了)。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棺木垂直竖起,才勉强搬入电梯。养老在想:这幢住宅是不死人的?于是找来设计者询问。设计者是这样回答的:申请团地的住户都是年轻的夫妇。他们都是临时的,等积蓄了些钱,都会买房子搬走。

果然,设计者还是天真地幻想,住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死的。住有几千人的团地,就不死人?他们就不生病?他们就不自杀?养老孟司怎么也不相信,现代人怎么会把死的日常化这一命题给忘记呢?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力。无论是0葬还是永远葬,无论是需要葬仪还是不需要葬仪,都是对生命之责的一种关照。


日本电影《入殓师》


6.我们为什么还是不愿从墓前离去呢?

不管怎么说,日本的葬仪文化对中国是有启迪作用的。最近民政部等9部门引发指导意见书,说是为了节省仅有的土地资源,鼓励家庭成员的合葬。何谓合葬?这就是文明与人伦的底线问题。这是拍脑袋能解决的问题吗?这里我们想起了孔子的葬仪观:这个世界失序已经很久了,没有人能理解如何实现的理想。昨晚我梦见我坐在两柱之间的祭品之中,棺椁置于其中(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昨暮予梦坐莫两柱间)。可见这是孔子选择死的自由,无人可剥夺。而庄子的葬仪观是“太阳和大地将是我的棺椁”。可见这是庄子选择死的自由,也无人可剥夺。古人都能明白的生不能选择但死可以选择的道理,在我们今天则法化成“生死如一”——都不能自由选择。《吕氏春秋》说:“死而弃之沟壑,人之情不忍为,故有葬死之义。葬者,藏也。”这表明在中国文明的源头里,鲜明地流淌着葬仪文明:不能忘记死。更不能轻视死。

所以,如果问我们为什么还是悲伤,不愿从墓前离去的话,我们想起了什么?

普希金这样说:但愿墓门的旁边/活跃青春的生命。

戴望舒这样说: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还是唐诗说得更凄美:雨湿渡头草/风吹坟上花。

但都抵不过这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但日本人则用禅语这样说:在于生与死的边际的绝对的安静与新鲜。

这也就是人们宁愿看到凯撒是个刽子手,而不愿意看到他是个哲学家,更不愿意看到他是个诗人的缘故。



作者:姜建强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东京大学综合文化研究科客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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