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No.321：八元流水铺

源济

八元流水铺

摄影/杜鹤影 编辑/邹怡

今年夏天，酷暑难耐，沈阳八月流火，在城区滨河路一带有一个叫做鲁迅公园的地方，人们都多少有所耳闻。倒不是因为其公园风景秀丽而闻名遐迩，而是其附近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正规务工市场，南来北往的外地打工者多数都要到此处来找长期或短期的工作，而在这个市场的几百米外，有一个小区，这所小区里的很多住户都将自己的房间改造成临时出租房，最低价格八元一天的床位钱，吸引着大量打工者聚集于此，而此地区俨然成为一个城中的村落，每年有很多人在这里的出租屋中度过了他们在外乡务工的追梦时光。

小伍，祖籍海城，来沈阳务工有一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老凡（音）太太的出租屋内。这所出租屋，本来是居民住宅的房间，经过改造，可以住二十多人。两个单独的、只有十多平米的房间内各摆放了十张床。还有两个单间，可供小夫妻租用。当然，价格就要贵一些。

小伍住的床是下铺，每天八元，是这一带标准的价格，这样一月下来，二百多元的房费确实能节省不少。附近标准单间的价格在千元以上，小伍是单身，租床位，既经济又实惠，这也是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的首选生活方式。

小伍不做力工，也不做瓦匠和大白一类技术活，凭着年轻和帅气，之前在一家夜场酒吧做服务生，别看地位不高，收入却着实不菲，用他的话说，一个月干下来比你们很多沈阳本地人的拿的要多。

和大多数打工者一样，小伍来沈阳的目的很简单，在一段时间内，尽可能的多赚钱，尽可能的省着花，把攒下的钱带回家乡，买房娶媳妇。这种梦想的实现程度很高，而且立竿见影。

在这个所谓的城中村中，有太多南来北往的打工者于此停留。别看几栋建筑已经十分老旧，围绕周边提供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应有尽有，而且是最低廉的价格，最实惠的服务。城中村的位置也很好，交通发达，离商业街、医院、火车站、地铁站都只有两三公交站地的距离。生活的方便程度甚至比那些在二环外买商品房的本地人都要好。小伍和几个年轻的打工者特别喜欢用手机看电影，自己又舍不得花流量费，每到晚上，他们就到附近的医院去蹭网，医院的公共WIFI，成为他们娱乐的中转站。虽然要走上半小时，但对于免费下到最新的电视剧电影，他们觉得还是非常值得的。

东北四季分明，一年之中，对于打工者，有几个月是务工淡季。夏季虽然酷暑难耐，但对于那些梦想在大城市有所收获的人们，正是一个好的时机。所以，即使居住的环境恶劣，但这个城中村也聚集了大量的打工者。每天傍晚，在城中村附近，会有大量打工者出来纳凉。这种只有在中小城市或者农村才会集体出现的场景，在沈阳出现，而且很多打工者习惯地趟在路边。天为被地为床，如同梦回家乡，给在城市追梦的他们一份精神的寄托。

源济

中村落的地方，住着最低八元一天的床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外乡务工的追梦时光。摄影/杜鹤影 编辑/邹怡





打工者的宿舍不到十平米，要在这样的房间塞下十张床，必须有两张上下铺临着窗子。屋里没有空调，窗子在夏天必须全天开着。对于临窗而睡的住客，只有在白天人们都去打工时，才能从床上的褶皱窥测出他的一夜不眠。





说起这里的住宿条件，可以用“没有”二字来概括。整幢屋子能利用的空间完全被床铺占据，于是门前昏暗的过道成了稀有的活动区，人们在那里洗澡更衣也是家常便饭。





囚笼般的生活，每年却有人络绎不绝地从外地奔向这里来实现自己的城市梦。





逼仄卫生间的便池，它用斑驳见证这里的时光故事。对于打工者，在打工的旺季里，只要有好的机会，再恶劣的环境他们也能忍受。





穿着打扮像是90后时尚青年的打工者小伍，在人挤人的宿舍中度过了他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不过他不遗憾，他说他赚了钱，可以回家买房置地娶媳妇。小伍不做技术类的活，凭着年轻和帅气，之前在一家夜场酒吧做服务生。地位不高，收入却着实不菲。





出租屋的房东（右）。前来住宿的人没人能准确说出她的年龄。有时她来宿舍招呼人打麻将，与人们相处得很融洽。据说如果有人真的有了难处，房东还会免掉一两天的房租，这对常年漂泊在外的打工者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欣慰。





外出打工者，最难以抵御的就是一种虚空般的寂寞。狭小的空间、流水般更换的室友、冷漠的人际关系中，人们常于其中陷入更大的恐慌。





三基色都已经不准确的老电视，是这两个房间二十张床位的共同娱乐。





手机，是流水铺上的年青人了解外界的唯一工具，多数人通过手机上网，获取信息。每到晚上，他们就到附近的医院去蹭免费WIFI，虽然要走上半个小时，但却能下载到免费的电影。





夏日的夜晚，居住在集体宿舍的人们走上街头，青壮年们无可压抑的旺盛精力，只能在习习的夜风中得以蒸发。





八月的一天，“城中村”一名身穿丁字背心的妇女当街给一位民工剪发。一名久居村中的老人神秘地说，村中消费，应有尽有！既然八元钱一个床位，那周围的各种服务也是根据这个价格来参考制定的。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发财梦。“城中村”里有很多人在露天设局赌博，面额很小，但能吸引不少人。和买彩票一样，他们从一元两元的输赢中买一个梦想，换一丝慰藉。





虽然集体宿舍的一天八元的房费非常廉价，但依然有从乡下过来的打工者觉得奢侈，尤其是在盛夏，在宿舍附近室外露天过夜的大有人在。有的甚至把公园的凉亭布置成自己的家，无论风吹雨打，睡觉时只要抱住贴身财物，保证一觉到天亮。





一名打工者在“城中村”口空地上抽着烟席地而卧，身后就是集体宿舍出租屋的居民楼。在这里，人们只抽自己的烟，烟的档次与他们最近的收入状况挂钩。烟能消除白天的劳累，还能给他们想想远方家乡的时间。





在压抑与寂寞的包围中，其中的很多人坚信逃离的方式只有努力赚钱。等早日赚到心中的那个数目，回到家乡，与父母相见，必是另一般自豪光景。在城市中打拼的艰辛过往，也一起埋葬在流水铺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