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罪信使

卜丁

在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的戏剧《安提戈涅》(Antigone)中，一名卫兵向国王克瑞翁报告波吕尼刻斯(Polyneices)被埋葬的消息。卫兵承认没有人喜欢带来坏消息的人，但他没料到克瑞翁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国王告诫称：“你所说的事情是令人无法忍受的。”他威胁要把卫兵绞死。

2500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攻击那些告诉我们坏消息的人。雷曼(Lehman)前首席执行官迪克•富尔德(Dick Fuld)愤怒地怪罪卖空者毁掉了他的公司。然而，雷曼破产以来浮现的大量证据表明，应该受到指责的不是卖空者，而是富尔德。安然(Enron)的杰夫•斯基林(Jeff Skilling)将质疑该公司资产负债表的对冲基金经理称为“白痴”。众所周知，斯基林打开香槟酒，庆祝他的公司可采用“以市值计价”会计制度。它使得安然能够立即得益于未来几年它希望实现的盈利。最近，欧洲各银行以及某些为它们说话的政客持有不同的观点，对待坚持“以市值计价”的会计师就像克瑞翁对待卫兵一样。无论是古代的国王还是今天的领导人，都宁愿创建自己的现实，也不愿面对真相。

卖空者的阴谋可能削弱经营稳健的企业。但很少看到这方面的确凿例子，反而有更多的例子表明卖空者带来了关于企业撒谎和虚假陈述的坏消息。带头攻击雷曼的戴维•埃霍恩(David Einhorn)写了一本关于自己与联合资本公司(Allied Capital)较量，揭露后者不当行为的书——这场较量导致美国证交会(SEC)展开调查，但调查对象不是联合资本公司，而是埃霍恩自己的业务。结果证明埃霍恩是正确的。2008年秋，当监管机构试图禁止卖空金融类股票时，它们的目的不是建立信息更畅通的市场，而是让阴郁的报信者远离市场，直至恐慌消退。

最近，评级机构带来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真相。凭借使这些企业在危机期间表现出众的预见性，穆迪(Moody's)得出结论认为，盎格鲁-爱尔兰银行(Anglo Irish Bank)的次级债券是垃圾债券。但你甚至不必是那个带来坏消息的人：你可能会因重复数周来的新闻标题而受到怪罪。戈登•布朗(Gordon Brown)担任英国首相是一场灾难，阿富汗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Hamid Karzai)领导不力，俄罗斯腐败盛行，这些都不算什么新闻：批评维基解密(WikiLeaks)不是因为它说了这些事情，而是因为它说了有人说过这些话。

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辩称，设立新评级机构的理由是这些机构对“基本经济机制的理解与现有评级机构不同”。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又建议称，评级机构可能被要求提前通知各国政府调整主权债务评级的计划，这将让政府有机会“纠正差错”。

但每一位记者和专栏作家都遇到过在曝光之前想要有机会“纠正差错”的人，对于这其中的真正涵义，没有人抱有幻想。评级机构的独立性受到威胁，意味着应尽快实施更适当的改革。

应该逐步废除评级在监管中的作用。丑闻并不在于它们告诉了人们不想听到的事情，而是它们告诉了人们确实想要听到的事情。如果结束对评级机构的官方支持，我们就可以预计出现一个竞争的市场——从它们向使用者（而非资助评级过程的发行者）提供的信息的价值来评判评级。

默克尔在这样一个国家长大：领导人向公众发布的消息是他们想要告诉的消息，而公众对此类消息嗤之以鼻。在欧洲各国领导人中，她最不应该威胁绞死诚实的信使。据说，前东德甚至修改气象报告以让人们感觉更好一些。仔细想一下，或许这不是什么太糟糕的主意。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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